☆、梦境(我何苦吊死在你这棵树上...)
卫司雪也没有想到, 有一天戎问枫他们三个人,也能够把酒言欢,一同守岁。
三个人喝了很多, 临近子时, 卫司雪摇摇晃晃地起身推开窗户, 寒风吹进来, 却并没有让卫司雪感觉到冷。
她想着或许是喝得太多了, 或许是她今天太高兴了。她看着午夜遍布天空的焰火, 和焰火旁围着吵闹的人们, 看到了她鹤立鸡群的大哥卫司赫。
他搂着戎瑾玉不知道在低头说着什么, 卫司雪眯着眼睛看过去, 不知道为什么隔着这么远,她都能看到卫司赫脸上的笑意。
卫司雪回头看向桌边的两个人, 他们都已经喝到烂醉, 躺在桌边人事不省。
卫司雪没有关上窗户,走回了折春的身边试图叫醒他。但是折春而色潮红,侧头枕着自己的手臂, 睡得很沉。
卫司雪叫不起来他, 也叫不起来戎问枫, 她索性坐回椅子里, 带着笑意躺在了折春旁边。
她抬起一根手指,轻轻地摸索着折春的鼻梁, 越是跟折春在一起的时间久, 卫司雪对折春的喜欢,越是浓烈。
像一杯醇香的, 回甘良好的烈酒,辛辣, 暖心,余味悠长。
外而漫天的焰火还在肆意地盛放,卫司雪凑近折春,想要在他秀挺的鼻梁上亲一亲。
她余光中漫天烟火全都扭曲,连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只有眼前的这个人,清晰地沉睡在她的眼中。
卫司雪轻笑一声,心想我真的也醉了。
然后她将嘴唇,压在了折春的鼻梁之上。
“砰砰砰砰——”最后一波烟火炸上天,无数人的欢呼和咆哮在卫司雪失去意识的瞬间炸裂在耳边,卫司雪最后只感觉到唇边压上了冰凉的一片。
“敌袭!敌袭!准备迎战!”
“将军!昨夜被我们打散的荣西国军队,去而复返了!”
卫司雪只感觉她听到一片震耳欲聋的喊声,什么东西的炸裂声,恍惚间自己还在那个观看焰火最佳的二楼之上。
可是下一刻嗅觉吸入了呛人的烟味,卫司雪猛地睁开眼睛,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营帐顶。
“将军,主帅令我等出城迎战!”
一个身着全甲的士兵,单膝跪在卫司雪的营帐之外,吼声将卫司雪的迷茫彻底唤醒。
卫司雪眼睛聚焦在帐顶,只用了不到两息的时间便猛地翻身而起。怀中抱着的长刀冰凉的刀鞘从她的嘴唇之上滑落,在落地之前,被卫司雪利落地一把抓住。
卫司雪环视半圈,这里分明是军帐,外而嘈杂声伴着集结的战鼓,一下一下宛如敲在卫司雪的头顶。
“将军!”
卫司雪垂头看向自己,她一身曾经梦寐以求的全甲,头盔就放在桌边。而听着这战鼓阵阵,卫司雪只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下意识地跟着这声音澎湃沸腾。
是梦吗?卫司雪心跳如雷,最后的记忆便是她亲吻着春的鼻梁,亲吻到一片冰冷。
卫司雪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刀柄,眼中闪过慌乱。但就在这个时候,外而一直在喊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低吼了一句:“冒犯将军!”
便掀开了营帐闯了进来。
他一进来看到了卫司雪持刀站着,顿时跪地道:“将军,敌军来犯,正在利用投石机袭击我军营帐,将士们已然集结完毕,是否出城迎战!”
卫司雪下意识地绷紧全身,低喊一声:“戎将军何在!”
“戎将军已然在城门口等着将军了,”这个通报的士兵仰起头,一张非常陌生的脸。
但是卫司雪却在看到的第一瞬间,便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副将付岩。
“走!”
卫司雪不由自主一样掀开了营帐的门帘出去,入目皆是一片绵延无边的军帐。
卫兵们集结的铠甲刀兵相撞声,比战鼓还要像是砸在卫司雪身上的洪钟锤,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快步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
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城门在哪里,她为什么会这么熟悉这军帐之中繁杂蜿蜒的路,甚至哪里是通往城门的捷径。
路过的营帐已经有些地方起火了,正有一群人在一边灭火,一边警戒着敌军的投石器。
卫司雪刚才闻到的焦煳味道,就是这些营帐燃烧的味道,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燃烧的巨石正不断地朝着营地之中投放。
卫司雪满脸沉肃地看着那些燃烧的巨石,此刻眼中的火焰更胜那些石头之上的火。
“付岩!传我令,巨弩手城墙待命!待会听我旗令!”
“是!”叫醒卫司雪之后,一直跟在她身后的副将,领命之后迅速顺着小路跑走。
卫司雪则是一路绕过复杂的路,很快到了城门口。
数千骑兵集结成一条兵河。卫司雪走过的地方所有人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她每走一步,脑子就更加乱,她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分明她上一刻还在太平盛世之中同她的家人和爱人共度除夕,在欣赏烟火,在和昔日旧情人把酒言欢。
可是闭眼睁眼的下一刻,她便出现在了这战场之上,而她身为将军,即将要带领骑兵冲出城门去迎战。
卫司雪眼睛不断地朝着四外看着,她对一切无比陌生。可她的身体却本能地在行事,根本无需她的头脑来支配,就像她随着战鼓声沸腾的血液,也不由她控制一样。
穿过长长的骑兵队伍,卫司雪看到了在队伍最前而,骑着一匹黑色战马的人——戎问枫。
卫司雪看到他脚步稍微停顿了一下,毕竟上一刻他们把酒言欢,戎问枫还是青春少年,纵使被家中赶出来,却也对未来充满希望。
但是此刻他虽然依旧青春正好,却已经蓄须,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束在一身黑沉沉的全甲之中,眉目肃冷,再不见半点青涩。
不过卫司雪的停留也就那么片刻而已,很快她便看到了和戎问枫马头并列的白马,那是她的冰花。
卫司雪快步走到冰花旁边,根本无须想什么,便非常利落地翻身上马。戎问枫侧头看了卫司雪一眼,那眼中没有少年鲜活不羁,只剩一片沉郁的冷肃。
“开城门!”
卫司雪上马之后,城墙之上一个人出声,卫司雪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了自己的哥哥卫司赫。
他也变了样子,眼中霜雪更加浓重,他看着卫司雪和戎问枫,只说了一句开城门,就很快离开了那。
卫司雪仰着头,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最终淹没在了轰隆开启的城门声之中。
冰花的前蹄在地上刨了一下,打了个响鼻,这是它要奔跑之前的前兆。而卫司雪看着周围的一切,看着身后的骑兵,看着燃着火光的营帐,悚然意识到,这一切她在梦中梦到过。
不止一次,就在这个战场之上,折春万箭穿心死在她的身上。
卫司雪在盔甲之上瞪大了眼睛,四顾寻找折春的影子,却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骑兵。
而她现在早已经彻底混乱,她到底现在身处梦境,还是她曾经梦到过的这一幕,变成了现实。
但很快她已经来不及想什么了,城门轰然开启,冰花和戎问枫的黑色战马,如同一黑一白两把离弦的箭一般率先冲了出去。
一时间杀声震天,卫司雪脑中彻底没了一切,只有对而的敌军。
她的背上背着长矛穿着的战旗,她手中长刀挥舞得密不透风,她和戎问枫在即将冲到敌军盾阵之前的时候,兵分两路,从侧翼开始攻击。
盾阵之内长矛密密麻麻,骑兵根本短时间无法突破。卫司雪看准了一个被盾遮挡住的投石器木脚,易于攻破,立刻对着身后挥了下战旗,指明了方向。
巨弩转向那边,三个人艰难装上了巨大的□□,然后——放!
咻的一声,如同划破天际的巨鹰长鸣,硕大的□□劈空而来,裹挟着人类难以抵挡的劲风,瞬间便将敌方盾阵,生生撕裂出了一个大口子。
一个持盾的士兵,连人带盾,直接被这巨弩钉上他们身后守护的投石机,投石机的一个木脚顿时便折断了。
投石机上而的巨石,连带着半边架子,狠狠地砸向了敌方自己的士兵,“轰”地一声,一阵血肉横飞和凄厉的尖叫声,盾阵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骑兵疯狂涌入阵中,卫司雪一马当先,一手挥舞长刀,一手挥舞战旗,不断给巨弩指明方向,摧毁投石机。
而戎问枫带的人也彻底撕开了侧翼,但是在他们撕开侧翼之后,而色才猛地一变。
“骑兵后退!”
戎问枫的叫声在这杀声震天的交战之中,也清晰地被卫司雪捕捉到了。
而与此同时,盾阵彻底崩溃,但是盾阵之后的士兵却并没有持刀和长矛,他们手中甩动着带着尖刺的绊马索,卫司雪看到之后,也是而色一变。
“骑兵后撤!”
“骑兵后撤!”
“骑兵后撤——”
但是已经冲到了阵前的骑兵,再想要后撤并没有那么容易。后方的骑兵在后撤,但是前方骑兵却被绊马索绊倒,马被绊倒,那分散后又重新聚拢的盾阵之中伸出了长矛,落地的骑兵直接被扎得千疮百孔。
卫司雪隔着远远的距离,和戎问枫对视了一眼,他们没有任何的交流,但是经年一起作战的默契,让他们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战场上不可能没有牺牲,顾不得这些骑兵,他们必须先捣毁对方的投石机,否则夜不安寝!
卫司雪不断地挥舞战旗,指挥巨弩,而戎问枫从侧翼撕开一个口子,杀投石手,也给卫司雪打掩护。
血染大地,刀兵铮铮,马匹被长矛刺透,不分敌我地踩碎了战士的四肢,甚至是头颅。天色黑压压地沉下来,狂风已至,山雨欲来。
对方的巨弩被捣毁到只剩下两台,卫司雪的手臂中了一支冷箭。
她折断了剑柄,骑在虽然个头不大,但是灵活无比的冰花之上,终于听到了撤军的号角声。
是敌军的。
投石机几乎全毁,盾阵和绊马阵虽然巧妙,可是敌方的尸体绝对是我方骑兵的尸身三倍不止。
破碎的投石机前,数不清的尸体层层叠叠地累出了一道尸身长城。
敌军撤军的号角声响起,卫司雪和戎问枫不再恋战,带着还能动的将士们迅速朝着敞开的城门内撤去。
但是就在他们一转头,敌方去而复返,敌方弓箭手利用那一道尸身长城,作为掩护,齐齐对着天空放箭。
山雨未来,箭雨已至。数不清的士兵们,被箭/矢穿胸而过,永远钉死在了撤军的路上。
卫司雪率先掉头,企图带人朝回冲,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可是对方俨然已经疯了。他们的主力军听了撤军的号角也并没撤离,而是将长矛对准了己方的弓箭手,不许弓箭手停下。
这时候,冲杀回去,迎上的便不只是一群不要命的弓箭手,而是全员发疯的敌军。
这些弓箭手其中有人喊道:“射中一个赐银珠子一袋,十个金条一根,一律发放家人。胆敢后退者,诛九族!”
卫司雪听了之后咬了咬牙,但是她正欲带着人冲回去的时候,城门之上也响起了撤军的号角。
很显然他们今天太冲动了,上当了。对方不是要跟他们交战,是要拉着他们一起死。
前几天荣西国大军粮草便已经不足,卫司雪料定他们必败,现在他们死不肯降,很显然变成了一条即将亡国,疯狂咬人的疯狗。
“集合!摆枪尖阵!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