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司雪直接用刀柄挑起了他的下巴,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下,然后惊讶地咦了一声。
“你的眼睛……”颜色有点怪,带着点灰白,不像是文海国人的眼睛。
不太显眼,要不是这时正是正午,卫司雪将他纤巧的下巴抬起来,阳光正好照进他的眼中,卫司雪都看不见这一抹灰。
戎问枫上前一步,连忙解释道:“他是我在战场上捡的,你不用……”
“你不是文海国人?”卫司雪盯着这个小侍从左看右看。
然后把他的下巴放下,说道:“问你话也不说,是个哑巴吗?”
“你怎么捡了这么一个侍从?”卫司雪转身继续朝着饭堂走,还很奇怪地问戎问枫:“他看上去也就十六七吧,也太小了,能伺候得周到吗?”
这个侍从确实是长得有点小,细胳膊细腿的,一看着就不像能吃苦的样子。
戎问枫一见卫司雪并没有再问什么其他的,放松下来笑道:“别看他长得小,还挺会伺候人的。”
“是个哑巴?”卫司雪又说:“这样很不方便吧,我院子里面有两个刀法还挺厉害的侍卫,不如问枫哥哥带在身边,都很机灵的。”
“不用了,他不是哑巴,只是不说话,我捡到他的时候,他埋在尸体里头,估计吓坏了。”
戎问枫笑着说:“我大部分事情都是自己处理,也没什么需要别人伺候。”
“你不是也这样?”他挑眉弹了一下卫司雪的脑袋。
卫司雪笑了笑:“那倒是。”
两个人并肩朝着饭堂走,看上去倒是很般配,也非常地和谐。
只不过跟在他们身后的,戎问枫的小侍从,让弹幕觉得有一点奇怪。但是又说不上奇怪在哪。
等到卫司雪和戎问枫吃完了饭,戎问枫下午回将军府了,卫司雪又去看了一趟戎瑾玉。
戎瑾玉看上去好多了,是好的非常非常多,好到有点离谱。
她容光焕发,像一只才褪完羽毛的春雀,在屋子里转来转去地浇花弄草,俨然一副幸福得快死的小女人模样。
她在等着卫司赫回来,哪怕现在才中午。
哪怕卫司赫根本不跟她说话,戎瑾玉也是只要看着他,就觉得自己飘起来了。
“你表情怎么这么淫/荡?”卫司雪坐在桌边上对上戎瑾玉的视线,连忙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可要用刀砍你了。”
戎瑾玉连忙把视线挪开,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手动整理了一下表情。
也不怪她会这样,主要是卫司雪长得实在太像卫司赫。
“我看你这不是挺好的,乐在其中……”卫司雪从桌边上站起来,感觉自己是白操心。
卫司雪很快离开,离开的时候还跟弹幕说:“你们可看到了她很乐在其中,她就算被我哥哥给休了我也不奇怪。要是有人整天用那种淫/荡的眼神看我,我绝对劈了她。”
卫司雪当然不能够理解戎瑾玉,她不知道戎瑾玉仰慕卫司赫,并不是从卫司赫将她救下来开始。
而是早在那之前,她远远地见过卫司赫一面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个时候戎瑾玉根本就不敢肖想会嫁给卫司赫,她这辈子也不敢肖想,她能跟卫司赫像现在这样……一起生活。
她一个庶女,能有这样一份好姻缘。嫁的是自己喜欢的夫君,自己的夫君最近对自己也越来越好……越来越温柔。这种感觉是卫司雪根本就无法理解的。
就像卫司雪无法理解这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女人,甘心情愿地待在后宅斗来斗去,整天只等着男人回家。
“雪儿……”戎瑾玉从屋子里面追出来,叫住了卫司雪。
卫司雪听到她叫自己雪儿,直接从腰间拔出了长刀,刀尖对准卫司雪,冷着脸说:“你再叫一遍,我就把你劈了!”
戎瑾玉吓坏了。后退一步连忙扶住了门。
她惊慌地解释道:“我是听你哥哥这样叫……郡主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以后就不叫了。”
“我的乳名确实是雪儿,但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卫司雪皱眉瞪着戎瑾玉:“而是你叫人的方式,你刚才那个声音,我在妓馆里面经常听到。”
“以后不许用这种语气叫我,这会让我觉得我跟我哥哥的女人有一腿。”
弹幕已经都笑开花了,戎瑾玉表情僵了僵,清了清嗓子说:“我听你哥哥说,后天你要参加宫宴,我让人给你裁制了一身衣裳,毕竟参加宫宴,不能穿得像平时一样。”
“为什么不能穿得像平时一样?我又不是第一次去宫宴。”卫司雪将长刀收起来,还刀入鞘。对于戎瑾玉的说法不以为意。
戎瑾玉却说:“郡主,可是这一次并不一样,这一次皇上会给你们赐婚的。”
戎瑾玉走到卫司雪的身边,竟然大起胆子拉起了卫司雪的手,做出了一副长嫂的样子。
苦口婆心地对卫司雪说:“皇帝赐婚,所有人的视线就都会聚焦在你们的身上。”
“到时候你总不想让别人觉得,你对这桩婚事不够在意,对不对?”
“况且你打扮得很漂亮,戎问枫……我哥哥也会觉得很有面子,我父亲也是一个很讲究面子的人。”
戎瑾玉尽可能地措辞,不让卫司雪产生抵触的情绪。
说道:“我知道郡主并不需要讨好夫家,但我希望郡主能够在宴会之上艳压群芳。到时候会有很多世家小姐去的……”
卫司雪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把手从戎瑾玉的手里拽出来。她感觉戎瑾玉的手根本就没有骨头。
就像一团肉,在抓着她的手,这让卫司雪觉得很难受。
她完全就没有把戎瑾玉的话听进去,就只是敷衍地嗯嗯啊啊点了点头,逃也似的从凌霄苑跑了。
狗屁的艳压群芳,卫司雪从来就没有跟那些世家小姐们凑到一起过。就算是凑到一起,那些世家小姐也只会看着她脸红。
不过戎瑾玉为卫司雪量身定制的衣服,倒确实是不太一样。
比起那些花里胡哨的裙装,戎瑾玉为卫司雪定制的是一身骑装。
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在宴会之上如果完全做男子装扮,有一些说不过去。她的模样做女子装扮,又会给人怪异感。
但是骑装是不分男女的,文海国周边国家长年战乱,文海国非常的崇武,宴会穿着骑装,是很寻常的事情。
卫司雪这一身骑装,肩头之上全是各种金线纹绣。配套的还有一个十分飘逸的披风,中和了骑装本身的刚硬。
黑白为底,金线纹绣,繁复而奢华,卫司雪这副雌雄莫辨的眉目,穿上之后简直像一只生着金羽翅的白鹤。
高贵而骄傲。
卫司雪虽然觉得自己穿上像一只成了精的雉鸡,却也还是接受了。
因为一切的理由都不提,她是跟着卫司赫一块去,卫司雪不想给卫司赫丢脸。
因此她还咬着牙让戎瑾玉给她戴上了一整套的白玉簪子,还有两个不需要耳洞就能戴的绒羽耳坠。
最后弄完之后,还不让她带刀,卫司雪极其别扭地跟着卫司赫上了马车,坐在马车上真的像一个闺秀一样一动不动。
马车朝着宫中行进的时候,卫司赫看着卫司雪正襟危坐的样子,没一会儿就笑了。
“念佛呢?”卫司赫问。
卫司雪从小到大就没有意识片刻消停的时候,唯一消停的一次……是端亲王战死,卫司雪跪在佛堂念佛。
她当时年纪还小,希望菩萨将自己的父亲还给自己。
那时候卫司赫只是看着还年幼的卫司雪便觉得心如刀绞,但现在时过境迁,悲伤离他们远去。
卫司赫已经能够用这种事情打趣卫司雪了。
“戎瑾玉说我不能乱动,否则头上的簪子会掉。”
卫司雪一头乌黑的长发,顺滑得有一点过分,她今天的头发是戎瑾玉亲手给她梳的。
和寻常女子的繁复发髻不一样,但为了配这身衣服也着实下了一番功夫。
卫司雪本来就长得雌雄莫辨,身材也纤长高挑,经过戎瑾玉的一番打扮,卫司雪现在的模样,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看到她都忍不住会愣一下的那种程度。
就连卫司赫看着卫司雪这张和自己长得差不多的脸,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然后竟然夸赞戎瑾玉道:“确实看着还不错,那你就不要动了。她手还挺巧,心思也很细。”
卫司雪像一个被定住的木偶,听了卫司赫这话之后,翻了个白眼,说:“这话你回家当着她的面说,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卫司赫不吭声,抬手推开了马车的车窗。
凉风灌进来,卫司雪有点绷不住,扭头从车窗朝着外面狠狠吸了一口凉气。
她真的呼吸不畅,感觉自己今天的头皮被戎瑾玉都给揪起来了。
现在整个人就像从头到脚被捆上了一样,别提多不自在了。
此刻他们的马车正好行驶过宫道,到前面就要徒步而行。
宴会正式开始之前,准备工作非常地繁琐。宫道旁边的小道上面,远远看着前面有三三两两的人正在走动。
提着宫灯的侍女们,手中端着各种各样的佳肴美酒。
卫司雪吸了口气,正要转回头,就看到有一行人寒冬时节穿着一个赛一个地花枝招展,如同凛冬突兀的一抹春色。
卫司雪一眼就看出这些人是民间歌舞伎。
老皇帝并不昏庸,而且年纪大了,就不爱美色了,并不在宫中豢养歌舞伎。所以宫中大型宴会的时候,经常会从隆化城中请歌舞伎表演。
当然这也并不稀奇,只不过卫司雪在那群歌舞伎的最后面,看到了一个捧着长琴带着面纱的身影。
哪怕此刻宫灯摇曳,光线昏暗得如同笼着迷雾的森林,卫司雪也还是一眼,就从那一晃而过的身影当中,看出了致命的熟悉。
卫司雪猛地坐直,顾不得头顶的簪子掉还是不掉,把脖子伸出马车的外头看。
可是那一群歌舞伎已经转过了两道拱门,裙角擦过夜里宫灯在地上留下的残影,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卫司雪把脖子收回来,看也没看卫司赫一眼,喊道:“哥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然后直接用脚踹开了车门,在行驶的马车车沿之上,足尖一点,掠过了旁边提灯的宫女头顶。
在宫女惊慌地惊呼之中,飞身直奔一群倩影消失的方向而去——
☆、抓住你了!(看得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卫司雪追过去的速度非常快, 没多久就在一个院子的角门处,拦住了那一队歌舞伎。
这一行人领头的宫人是个宫中老姑姑了,见过的世面不少, 自然也知道卫司雪这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