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周响肯定在广场那家陈多多奶茶店等她，出了电梯后便一溜小跑，跑着去找他。
    彼时夜幕已然降临，广场上那一株超大号的圣诞树上彩灯斑斓夺目，相关主题的音乐响彻整个广场上空。
    节日氛围浓烈到了一定的程度。
    商玥看见周响时，他已经买到了商玥要吃的双皮奶，手里那支粉红兔子的棉花糖刚才已经给了一个嘴馋的小孩。
    他没在陈多多的店面等商玥，而是站在广场中央，那棵超大的圣诞树面前。
    背影几乎与暮色相融，饶是如此，商玥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有人吹出一片彩色泡泡，风吹着肥皂泡翻滚着腾升向空中。
    商玥隔着那片悠扬飞升的泡泡远远看了周响的背影一阵。
    直到那片泡泡飞远，男生的背影彻底清晰，她才鼓足了勇气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过去。
    商玥走到周响身后时，男生丝毫没有察觉。
    他一只手揣在大衣口袋里，一只手拎着奶茶店的袋子，微仰头看着那棵圣诞树。
    神情过于专注，以至于商玥从礼品袋里拿出围巾从后面垫脚搭上他的脖颈，周响方才回过神。
    他有一瞬错愕，但商玥动作很快，围巾搭上他脖颈后便绕到了他跟前，冲他笑得眉眼弯弯。
    “圣诞节快乐！我亲手织的围巾，夸我！”
    商玥一气呵成，周响半晌才从她甜软的笑颜里回过神来。
    视线落在垂在胸前的围巾上，他下意识抽出手抓了一把，手感蓬松柔软，很暖和。
    周响确实很惊喜，因为商玥说围巾是她亲手织的。
    从小到大她的手工活一向做得不好，没想到围巾织得挺好，至少上面的花纹都是统一的，没有出错。
    “真是你织的？”周响扬眉，唇角已经不自觉漾开了弧度。
    话落也没等商玥回应，他伸手捏了一下商玥的脸，笑着表扬她：“作为你第一件织品来看，确实还不错，夸你。”
    听到“第一件织品”这几个字，商玥心虚地撇开了视线。
    这一小动作并没有逃过周响的眼睛，他唇畔的笑意僵了一下，慢慢敛起，沉声问：“看样子这条围巾并不是你的第一件织品。”
    不知为何，得知此事后周响内心的喜悦感骤散，心里莫名有点不舒服。
    似是很介意这条围巾不是商玥织的第一条。
    沉默片刻后，周响似乎想明白了，轻叹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商玥从包里拿出了手机，登入游戏找到了自己最近单排的战绩，她将手机递到了男生眼前。
    “围巾的事不重要啦。”商玥道，复又对上周响的视线，唇角上扬，“这个比较重要。”
    周响蹙眉，眼里升起狐疑之色。
    片刻后他才将视线挪到了商玥递给他的手机屏幕上。
    手机里是商玥近来单排的游戏战绩，她玩的都是打野位置的英雄。
    每一把都是胜方的mvp玩家。
    “这什么？给我看这个干嘛？”周响的视线从手机屏幕又回到商玥脸上。
    见她满脸洋溢着笑容，眉尾微扬，略得意的样子，他有些想笑。
    商玥却是在他淡淡笑意里渐渐红了脸，杏眸黑亮，眸光闪烁，那眼神像一只羞怯的小麋鹿。
    在女孩蓄满爱意的凝视里，周响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想起了两个多月前，在楼道里，商玥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心脏猛地漏跳一拍，周响的神情逐渐严肃起来。
    他心跳很快，在和商玥对视中，莫名感到紧张，有些唇干舌燥。
    也不知道对视了多久，商玥动了动唇瓣，音色清晰又甜美：“那些都是我最近游戏的战绩，我现在不是游戏菜鸡了。”
    “这段时间我有很努力在学习，现在除了辅助位，其他位置我也可以。”
    “所以周响……你现在可以跟我谈恋爱了吗？”
    商玥说这些话时，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周响的眼睛。
    她希望从他眼里看见她想要的回应，男生也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瞳孔微扩，情绪有所波动。
    可也只是一瞬而已，转眼便隐匿了去。
    然后他俩之间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沉默期间周响仍旧望着商玥，只是他的眼神从炙热滚烫渐渐冷却下去，变得复杂。
    商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满目期待地看着他，屏息静等一个答案。
    随着时间的流逝，男生的沉默逐渐浇灭了商玥心头燃烧的那簇火焰。
    她隐约明白了什么，也好像预感到了结局。
    漆黑如墨的杏眸里划过一抹失落，却又还有些不甘。
    “周响……”商玥主动出声打破了沉寂。
    她想给这件事留一个转圜的余地，想告诉周响他不用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可以先考虑几天。
    她等得起。
    可商玥话还没说完，便见男生动了动唇瓣，沉声打断了她。
    “商小玥……我是不会和成绩差的女生谈恋爱的。”
    这番说词，周响在心里翻来覆去默念了好多遍。
    刚才沉默期间，周响想了很多。
    他想到了不久前商叔叔打电话给他拜托他的事，让他帮忙劝劝商玥把心思多花在学习上，希望商玥期末考试能取得好一点的成绩。
    大体是因为商玥这学期以来成绩一直在下降，所以李文秀下了最后通牒。
    要是商玥这学期期末考试成绩还是回不去，下学期开始就要没收商玥的手机，禁止她的一切娱乐活动。
    说白了就是强行逼迫商玥静下心学习。
    周响并不知道李文秀说这些到底是气话还是认真的。
    他只是一想到商玥屡次下降的成绩，禁不住替她着急。
    所以他答应了商启明，会帮他好好劝说商玥。
    面对商玥的告白，周响没有办法接受，因为他知道如果他接受以后商玥的学习成绩恐怕还会一落千丈。
    到时候他该怎么向商叔叔交代？
    后来周响又想，既然商玥能跟他表白第二次，那也足够说明她心里是真的很喜欢自己。
    既然她能为了他随口一句话，将游戏技术提升至炉火纯青的地步，那这一次她也会为了他发愤图强努力学习吧？
    周响心里最终坚定了这个设想，是以他才会又一次拒绝商玥。
    一字一句告诉她，他是不会和成绩差的女生谈恋爱的。
    就在周响话落的瞬间，商玥望着他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告白被拒的失落感排山倒海而来，彻底把商玥最后一丝坚强击垮了。
    她没忍住想了很多。
    将周响那句话衍生出另一种意思。
    他说他不会和成绩差的女生谈恋爱，商玥不自觉就想到了成绩好的施悦。
    所以周响这句话也是在暗示她，他喜欢施悦那种类型的女孩子，不是吗？
    商玥咬住了唇瓣，强忍着涌上眼眶的热意。
    她定定看了周响好一阵，最终被他的冷面如铁击溃。
    往后退了两步，商玥转身跑走。
    周响下意识想要抬步跟上她，却又在女孩回过身来时收势，继续沉着俊脸凝着她。
    只见去而复返的女孩红着眼眶气势汹汹冲他走过来，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拽走了搭在周响脖子上的那条灰色针织围巾。
    商玥扯下围巾的力道挺大的，但周响却不动如山。
    他眼睁睁看着她拿着那条围巾转身又走，那些想说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周响自认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商玥的人之一。
    知道她现在很生气很伤心，他也知道她的生气和伤心只是一时的。
    所以他对她狠心一点没有关系，即便商玥受了伤逃跑，等她的伤口自愈后，她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
    正是有这份充足的自信，周响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女孩跑远，愣是没有往她离去的方向挪动半步。
    -
    商玥拽了围巾跑着离开，那股酸涩热意还是冲破了她的防线，眼泪很快模糊了她的视野。
    于是商玥的速度慢了下来，她攥着围巾的那只手紧握成拳，就着围巾狠狠捶打自己的胸口。
    胸口太闷了，闷痛感压迫着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心肺像是灌入了空气一般，仅仅只是呼吸，就能让商玥感受到胸腔被撕裂一样的痛感。
    她最终在一排花坛前停了下来，朦胧眸光瞥了眼几步开外的垃圾桶。
    商玥又紧了紧手里的围巾，一气之下，快步走到垃圾桶面前，直接把那条灰色针织围巾揉成团扔了进去。
    夜色越来越浓，路过的行人也很多。
    商玥从垃圾桶前离开后，沿着花坛往前走了一截，忽然停下来蹲下身去，头埋在膝盖上哭出声来。
    过往的路人一个个朝她看去，不知所以地交头接耳着离去。
    半晌也没人上去询问。
    商玥也顾不上旁人异样的目光，肩膀轻微颤抖着，心底深处不断翻涌起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