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何显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只是皱着眉道,“大人,或许该进宫向陛下请罪,引咎辞官,或许还能有几分余地。”
见我不说话,萧何急切道,“忍一时之气,只要陛下对大人并无芥蒂,来日再起也不是难事。况且此番朝中如此多的流言和指责,也并非全因张良之事,大人科举行得急,秦国上下多有不满,也不过是借机发作罢了。”
他看了看我,接着道,“秦国的军功爵制由来已久,下官以为若能将其与科举结合,或许不满之声也可稍减几分,大人也可转危为安。”
我心中一动,“如何结合?”
“军功若可抵成科举分数,尤其在兵法、射御等科,也算是对军士的照拂。”
这不就是后世的加分政策吗,我满意地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不过不是现在。”
“为何?”萧何不解道,“若大人不愿妥协分毫,张良之事恐招致大祸!”
我点点头,“我知道,先生,你先回去吧,后面也别来找我,以免牵连到你。”
“大人,萧何并非如此趋炎附势……”
我直起身向他行了一礼,“先生今日所想,日后请亲自施行,就当是为我行未完之事,隗林拜谢了。”
“大人。”萧何听出我言外之意,神色震惊,“你何必…”
我正色道,“昔日诸侯伐战不休,多少人为求天下无战四处奔波,不惜此身。今日天下终一统,我只愿能助陛下施行新政,以固河山。”
萧何闻言,松开了扶着我的手,同样行了一礼,“下官愿意襄助大人。”
“那你就亲自提这个计策吧。”我笑了笑,“先生可有意相位?愿助先生一臂之力。”
当你想在一个房间里开一扇窗的时候,就说你要把屋顶掀了,大家自然是不肯的,但这时候如果有人出来折衷,开一扇窗,那么就无人阻止了。我来掀屋顶,而萧何可以做开窗的人。
秦始皇十八年正月,相邦隗林因操纵科举,培植党羽,勾结叛军被下狱。
“大人,请。”李斯亲自带着我走到刑狱深处。
光线很昏暗,不过我也不是第一次来刑狱,说来也巧,上次来也是李斯带着的,只是身份不一样罢了。
这间暗室也很熟悉,当初韩非呆的就是这间。这可能就是缘分吧。
“为何陛下就突然定了我的罪?”我叫住正欲离开的李斯。
李斯眼皮微抬,“相邦大人恐怕要去问问你亲自举荐的太学令了。”
说完,他便带着狱卒离开了。
我吐了口气,既然萧何出手了,那事情便按照我想要的方向发展了,接下来我能做的也不多了。
这刑狱里放着草榻和案几,我便在草榻上坐了下来。细想想我的经历也是精彩,章台宫里吹过牛,咸阳城里策过马,廷尉署里坐过牢,真是都体验了个遍。
坐牢实在是一件无聊的事情,我问狱卒要了书看,大约是李斯吩咐过,狱卒倒还客气,还给我多点了一盏灯。
我在墙壁上写下第三个正字的时候,来了个意想不到的访客。
赵高身后跟着两个官吏,依旧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礼,“相邦大人。”
我抬头看他,见他身上的官服换了形制,微微一笑,“赵大人高升了?中车府令?可喜可贺。”
中车府是管理宫中车马舆驾的部门,其中有八百中车府车士,各个身强体壮,御车之术卓绝,可以说算是近卫保护皇帝的一部分力量。看起来从尚书丞到中车府令,升得不多,但后者跟从皇帝的时间更长,与蒙毅一样,可以说是实实在在的近臣。
赵高并无得意之色,依旧是很恭敬的模样,“天气冷,下官令人备了些床褥,都是新的,希望相邦大人不嫌弃。”
我愣了一下,注意到他身后官吏抱着的被褥,我和他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我霎时想到一个可能,抬眼凝视他,赵高微微颔首,仿佛是肯定了我的猜测,然后又低下头,他表现出来的恭敬不像是对着一位大势已去沦落阶下的相邦。
他带着的下属动作利落地给我铺好了床,还拿了几盏灯,把暗室照得通亮。
“大人喜欢看书,暗处伤眼,记得要把灯都点上。”赵高指挥着他们布置,又仔细叮嘱。
我索性坐了下来,看着他们忙碌,这牢房逐渐看起来像一间卧室。
见他们还要往床铺上挂帐幔,我立刻开口制止,“这里是刑狱,这样便足够好了。”
赵高倒也没有坚持,示意他们退下,“大人千万保重身体。”
我点点头,笑了笑,“赵大人前途无量。”
赵高闻言依旧是低着头,十分恭敬,“能为皇帝陛下尽忠,赵高铭感五内。”
我是没想到嬴政会选择让赵高来做这件事,我以为会是蒙毅。不过仔细想想也很容易理解,赵高是个孤臣,他是由我引荐的,尚书令陆双已经消失了,赵高不知道出于什么打算,也没有再与任何人交好。蒙毅虽然也是嬴政的近臣,但他毕竟出身蒙家,总有些千丝万缕的联系。何况赵高曾经救过我,让他来是最合适的。
有赵高的照顾,我在牢里过得也很舒服,只是时间久了免不了思念,想念几个孩子,和嬴政。
一个月后,安静的刑狱里迎来了一批新人,我正躺在榻上小憩,就听得镣铐碰撞在地上的声音,这声音并不稀奇,毕竟这里是刑狱。我翻了个身,微微睁眼瞄过去。
男男女女,人不少,居然是李斯亲自送过来的。
我提起些兴致,翻身下榻,理了理衣裳,踱到靠走道一侧。
李斯看了我一眼,“相邦大人醒了?”
我靠在铁栏杆上,“怎么劳驾廷尉亲自押送,这都是什么人?”
李斯知道赵高给我送食物送用品,他也不管,大约是卖同僚一个面子?毕竟赵高也是御前近臣。
“这是邯郸作乱的反贼,李信将军亲自捉拿的。”说完李斯神色莫名地看了看我,毕竟我入狱的原因之一就是勾结反贼。
我咦了一声,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遍,目光落在一个令我难以置信的人身上,韩芸?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宫里么。我还叮嘱过春秋,记得派人照应一二。她在宫中,名义上是送给嬴政的美人,即便没有名分,也不是能轻易下狱的,除非她确实与邯郸叛乱有牵扯。
官吏都散去后,便只剩下微弱的□□声,我刚才看到他们大部分人身上有伤。
“多谢殿下。”我听到其中一个女声轻轻道谢。
“咳咳…事已至此,我等落到此处已是死路一条,也没什么可谢的了。”回答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我还是听出来,确实是韩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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