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怡听她提起此事,脸上不由得流露出沉痛之色:“娘娘,奴婢自幼便听说许多这样的传闻。原是许多贫苦人家拿不出嫁女的妆匣,又恐女儿一直留在家中遭人闲话,养大了嫁不出去也不过是耗费米粮,所以便狠心做下了那等事。”
她一边说道,一边感慨道:“后来不仅是贫苦人家,连殷实人家亦是如此。因着怕生女儿多了,准备妆匣将家业都给败了,所以家中若连生了女儿,后来的女儿便也直接溺毙了”。
安珺瑶叹了一口气蹙紧眉:“也有人家确实不舍得伤害自家骨血,但厚嫁之风愈演愈烈,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他们便会舍弃女儿。”
“厚嫁之风,不知从何时兴起,不过那时候便有了溺女之俗。”绿怡悲痛地说道。
安珺瑶看了一眼绿怡道:“有些人眼中自然只有面子,妆匣置得越好,女儿便能高嫁,也显得家中资产丰厚。若是拿不出足够的嫁妆,便在街坊邻里抬不起头来。他们只能活在人言当中,而人言对于不少人来说,亦是足够可畏。”
绿怡心中亦涌出无尽的感慨。
她是已经走出内宅的女子,之所以能走出来,一方面是皇后娘娘的恩典,一方面也因家人宽容之故。
女大夫也拼尽全力救下的病患,但是仍有些人对她们“抛头露面”颇有微词。
可凭什么男子能当大夫,女子便不成呢?
她们的医术明明不比任何一位男子差,凭什么便要受人质疑?
但若与其他女子相较,她们的遭遇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极有可能许多女子擅长医术,却因被困在内宅,根本无法出门诊治救人,白白耗费了一身技艺。
更有可能许多女子明明对医术感兴趣,却因家人拘着不许学这些,便生生地耽误了。
“娘娘,奴婢愿意倾囊相授。”绿怡眸中满是坚定之色,“奴婢愿意施救那些孩子,改变女子们的想法,让她们知道,女子命不贱,她们也该堂堂正正地生活在这世间的!”
安珺瑶为她所言而震动,点头答应。
不久后,一座清幽雅静的宅邸前忽然响起了阵阵鞭炮声,引来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这座宅子靠近里坊的街市,却又不临街,也算是闹中取静的所在了。
本来好些年月都不曾住人了,不想最近宅子主人将它改造了一番。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几位身体健硕的小厮抬着一块牌匾登上了梯子,将牌匾挂到了正门上。但那牌匾却并未写着哪家府邸,而是上书三个大字“女医堂”。有识字的人念出了这三个字,旁边的人听了,不免好奇问道:“这是什么怎么从来没过,是做什么的?”
“听起来,倒像是医馆。”有位老秀才抚着花白稀疏的胡须道。
“原来是医馆啊!”众人恍然大悟。却又有敏锐的人疑惑道:“为何是女医?”
“这是女医馆,自然都是女大夫!”刚从梯子上下来的小厮说道。
随后又走到众人面前道:“馆主乃是皇后娘娘身边女官,奉了皇后娘娘之命,专门再次设立医馆,招收女徒弟呢,这‘女医堂’三个字,还是咱们当今圣上亲笔御书的呢!”
“亲笔御书?”所有人充满敬畏地望着那三个字,即使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也不由得肃然起敬,哪还敢说甚么风凉话?
说来,他们还从未听说过哪儿设有女医馆呢,这可算是普天之下头一桩奇事了罢?
“喂!听说隔壁里坊新开了一家女医馆,你可知道?据说是奉宫中皇后娘娘之命出宫行医的,还要招收女徒弟,都是女医,也只给婆娘和姑娘看病!”
“那些女医都挺年轻,瞧着不过二十来岁,但看病的时候说得倒是头头是道,比我们街东头的那个赤脚大夫靠谱多了!”
“总归是宫里贵人派出来的,怎么也不该是庸医吧。听说她们家的牌匾还是当今万岁爷亲笔御书的呢!”
……
这几日,街头巷尾几乎到处都在议论新开的女医堂。
一名酸腐老秀才刚从点心铺子里出来,便听见旁边摆摊的两个中年男子说起了此事,顿时脸上一沉:“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女子无才便是德,哪有抛头露面行医的道理?若是我家的姑娘敢去做这等败坏家风的事,我宁可打断她的腿!”
摆摊的中年男子听了,笑哼道:“说得就像是随随便便谁都能行医似的!人家女医安安生生地待在医馆里看病,和你家姑娘待在家里绣花有啥差别?哪像你说的那般败坏家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