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萍来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她原本手里挎着一个包,里头装着文件,兴冲冲推门进来,结果一眼瞧见一件男人的大衣挂在门口,包差点掉地下。她想,甜辣椒还真是应了她的祝酒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把张副官给新陈代谢了,找到新男人了不成?
自然是不敢再贸然往里走了,只得尴尬地咳嗽一声,叫:“甜辣椒,起来了没有?”
甜辣椒姗姗来迟,睡眼惺忪的,面上一片别样的飞红。金萍感叹,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甜辣椒了。金萍笑道:“如何?”
“什么如何。”甜辣椒道,“来得这样早,可有什么事?”
金萍道:“我怎么听出这话里头怪我来得不是时候?”她指了指一旁的大衣,“是个什么样的人?”
甜辣椒坐在一旁沙发上,也不答应,只说:“手里头是什么呢?”
金萍暂且搁下男人的事,坐在甜辣椒身旁,把文件递给她。
“我大抵是欠你的,所以我这辈子要喜欢你,还处处与你有缘。”
“怎么说?”
“打开看看。”
甜辣椒一看,却怔住了,道:“地契?”
“不是我不叫你住在这里,你若是愿意,想住多久都没有关系。只是,我想着这里到底人多眼杂,也不十分安全,还是找个正经住所的好。你原本住的那地方,我暂且没有本事替你拿回来,但是最近我收的这房子,倒很适合你。雅致整洁,离这里也不远。你要是有空——”金萍拿眼睛往里间瞟了瞟,“有空,有兴趣,就去看看。若你喜欢,我就安排你住到那里去。”
文件翻到第二页,偌大叁个字:乘龙里。
“你……几时收的这房子,你可知道原主人是谁?”
“我底下人去办的,我并不知,昨日他给我看近期的成果——讨个年底的喜钱——我才知呢。怎么,有何不妥?”
甜辣椒往金萍脸颊上亲了一口,说:“你我就是有缘。”
金萍脸一红,说:“是个什么男人呀,把你伺候美了,今天都不像你了。”说着就作势要往里去看。甜辣椒赶忙拦住,只笑着对金萍说:“那么多谢你的好意,我整理整理,尽快搬去这里。”
送走意犹未尽的金萍,甜辣椒轻轻走回房间,窗帘垂着,只有一丝光线透进来。床上人还在睡,睡姿乖顺,柔发散在枕头上。甜辣椒钻回被窝,里头温温的。还有他洁净的皂味。她把整个人都窝进被子里,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手臂环住了他的腰,手指搔了搔他的睡衣扣,那么一解,就滑进他衣服里,触摸到他的皮肤。她坏坏地挑弄他,想着不知几时他会被弄醒。忽然她的手被一捉,他人虽不动,手已紧紧包住她。她使劲往外抽了抽手,却不能抽出来。他压着她的手贴在自己身上,指腹摩挲。
“你装睡。”她道。
他无声地笑了笑,仍是闭着眼。
她勾起手指,挠他的手掌心。他起先还能忍住,终于被挠得很痒,一笑之下,松了手。她迅速往下一探,说:“可这早就醒了,叫你还装。”
他轻叹一声,也将手往下握,交迭在她不安分的手上。他说:“几点了?”
“八点多。”她还想逗弄他,他却一翻身,坐了起来,靠在床头看她,想了想,说:“我得先去我同学家一趟。”
甜辣椒也看他,点点头:“那是应该的。”
于是双双起床,刷牙洗漱。时隔这么久,又一起出现在镜中,真真恍如隔世。临到走了,张副官又依依不舍,几次要走,又几次走不了。取大衣的当口,就反反复复地拥吻。袖子穿了一只,又是一阵吻。又险些擦枪走火,心下一狠,竭力压制住,说:“我晚些再来。”才终于离开。
甜辣椒却觉得有些奇怪,昨天晚上,虽然是她先睡着,但是细想起来,他好像也并不那么想要和她怎么样。分别这么久,这实在不是常情。方才几次他也闪闪躲躲,吻的时候那样激烈,手一到下面,他又瞬间紧绷起来,不得不说他最后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这奇怪的感觉冲击着她,就连乘龙里的事都忘记和他讲。
金萍开年之后就要忙起来,她有新的电影要拍,这里正式开张之后,金萍也交予得力的手下来打点,并不经常来。对甜辣椒来说,长住在这里是不太合适。趁张副官不在,甜辣椒一壁把东西整理归置,好在她东西并不多,一会儿功夫就打包好了。
期间安律师来过电话,说节后想约甜辣椒与她一起去看看吴智引,前次安律师独自去,并不顺利。甜辣椒于是与她约好时间。挂了电话,一时无事,便不由自主,想起小月季。不知小月季如今在哪里,又好不好。这是小月季与甜辣椒分离的第一个新年。甜辣椒不是没有找过小月季,但凭她单薄的力量,也根本找不到。小月季平时性子柔顺,但其实也是倔强,若她有心要走,还真不能轻易叫别人找到。于是又想起了吴脉生,那个吴脉生,自出事之后,也似蒸发了似的,再无音信了。甜辣椒本来是吴家的“外来人”,最弱的连结,如今事情却全都在她身上。不免觉得造化弄人。
那边张副官回到李同尘家,遭受了一番逼问。
“住在哪里了?”然而李同尘看张副官脸上有一种喜色,把他之前的颓气一扫而空,暗暗叫奇,原来一夜之间,真可以判若两人,他胡乱猜测道,“你是不是住在amber那里了?”
张副官一顿,道:“胡说什么,与她有何干系。同尘,昨天就想找机会与你说,我与她不是那么回事,不要再使眼色或者乱说话,对女子来说也很困扰,amber度量大不计较,不代表能那样做。”
“你和她怎么又不是那么回事了?当时留洋,你们天天腻在一块儿,我们是都——”
“同尘,我再说一次,我与她不是那样的关系。我十分感谢你对我的帮助,不过,同尘,我要搬走了。”
“搬走?你是生我的气了?”
“哪里,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其实是因为,我……我找到她了。”
“谁?”
“她。”
李同尘琢磨片刻,恍然大悟:“她!”难怪他脸上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哪里找到的?那么,你昨夜是……”
张副官羞赧起来,不再多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同尘,虽然我人微言轻没有什么用场,但若是有点滴可用我之处,请千万不要顾虑。另外,还烦请你,替我找个居所,我原本的乘龙里你也知道的,已经卖掉了,我是想拿那些钱找她的,她到底顾念我,在我还没来得及用一分一厘时,就回来了。教我怎么……”教我怎么不爱她。
“包在我身上。你的喜好我大概也知道,我会尽快去找合适的。”李同尘把要说的话又吞下肚,他想问问amber知不知道他已经找到了“她”。但还是没有说。
张副官归心似箭,但又不好那样,对李同尘会显得十分不礼貌,还是与他用过了午饭后,才道别。往新诗广场走的时候,沿街的商铺都可爱极了。他看到一个卖进口沐浴用品的商店里晶晶亮亮,香气四溢,走进去选了一个礼盒提在手中。到甜辣椒处,她正盖着毯子小睡,见他来了,拉着他一起。
“你来得好晚,还以为你不来了。”她说,“好香,是什么。”
张副官因把礼盒送给她,说:“也不知这些味道,你喜不喜欢。样子看着,是很讨喜。”
做成粉红粉蓝的沐浴泡泡球十分可爱,闻着也是清甜的味道,她说:“是你送的,就喜欢。”绵绵细吻中,礼盒掉到地上,沐浴球滚洒一地,他们好似在一片香草中汲取彼此的气息。不过,因为甜辣椒晚上还要演出,不能与他温存太久,就得起身准备。
他站在她化妆凳后面,替她挽着头发。她说:“我以前很抵触这个,我总觉得自己像个玩物,站在舞台上,被那么多双眼睛瞧着,不像个人。”她熟练地装扮,“可是现在我却觉得不是,那些眼睛里,也不全是恶意的,也有善意的、喜悦的,甚至是感动的。过去,是我太狭隘了。”
“不要累着就好。”他说,“我把祖产出售了,是可以供我们用一阵的,我也会找事去做。”
“说到这个,你知道你的乘龙里,是卖给了谁?”
甜辣椒因把金萍的事细细地说给张副官听,他倍感惊讶,只感叹人生际遇的不可测,同时也因可以搬回去而感到欣慰。“虽然那不是什么顶豪华的房子,但是里头总是熟悉的。”他突然想起什么,说,“只是,我先回去,你再在这里再住几日可好?”
“为什么?”她心里那奇怪的感觉又起来了。透过镜子看他,就觉得他有些欲言又止的。
“我过几日要处理些事,既然你这样说,那么我就再在这里住几日,或者我们分开住,也是好的。”甜辣椒说完,起身出去了。
待甜辣椒演出结束回来时,她没有第一时间同他说话,只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张副官默默地做她的下手。她从镜子里看见他的拐杖,心里一下软下来。叹了口气说:“你坐下歇着吧,我很快就好。”但到底是是有事没有说开,他们明明才重逢,心里明明都是柔情蜜意要滴出了水来,可越是那样,就越是患得患失。甜辣椒自先沐浴了,她也没有用他送的沐浴泡泡。而后他去洗,清洗干净回来,她正在沙发上把整理好的物件又再一件件取出来。
甜辣椒抬起头,说:“你洗完了,要睡了?你先睡吧。”
张副官看着她,慢慢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帮着她一起整理。她抓着他的手,说:“我自己来吧。”
张副官反把她的手拉过来,将她整个人都扯进了自己的怀里。他刚刚出浴,身上还有温热的香气。她心里其实烦躁,但因他这柔情的动作,又安静下来。她过去从不曾有过这些情绪。对那些男朋友,对纨绔公子,又或是对吴将军,她都能游刃有余地应付。哪里会有这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委屈。她软在他怀里。
“你在不高兴。”张副官说。
“是。”甜辣椒也坦诚,“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在金宵萍聚演出?”
张副官一惊:“怎么会呢?”
“那你为什么……”她停了停,“你不想吗?”
她的双目是那样毫无隐藏,其中有不解,有委屈,也有欲望。他望着这双眼眸,心中早已乱了套。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她只要看他一眼,他就会沦陷。更何况,她正在他怀里,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她吻他。吻他不够,又吻他脖子,肩膀。他的皮肤微微变得粉红。她把他压在沙发上,吻一阵,察觉他的变化。她停下来,再问他:“你不想吗?”
他轻抚她的发丝,她的嘴唇,无奈地笑了,说:“我……怎么会不想?我想你想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见了你,才重新活过来。我怎么会不想?”
“那你为什么推开我,你昨天今天,你都在避免那一步。为什么?”
他抬起头来反吻她,用他所能的一切去纠缠她的嘴唇。他们的灵魂重逢,身体也该重逢。但是,他就是怕,他怕——
“我怕自己像是那种人,那种,贪婪的、渴求你身体的小人。我怕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是为了那个,而不是这个。”
甜辣椒眨着眼,意料之外地盯着他看,只把他看得更加难耐,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拥着。这种距离的贴近,使她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最直接的反应,一点也瞒不住她的。
“傻瓜。”她笑道,“就是为了这个?”
“嗯。”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回乘龙里?”
“我想……先找人来加装个热水设备,这样你就不会冻着了。”
“……傻瓜,傻瓜。”
她用了点力,把他一推就倒,摁住他肩头不叫他起来。她低头,长发垂在他胸前。搔得他很痒。她描摹他的眉眼轮廓,呓语般:“有情人就该做有情事,我又怎么会不懂分辨你的感情。以后我定然千桩事万桩事都与你说开,绝不烂在心里。再说……”甜辣椒把身上的丝质睡袍扯下来,露出细细的内衬带子,“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也想要啊……这么长时间不见,我也想知道,你有无长进?”她巧笑,只把他心里的顾念笑得溃败不堪,他的手掌覆住了她柔软的腰肢,略一皱眉,将她反压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