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听您的。”韩昕一脸无奈。
程文明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我问过黄主任,黄主任说你受这么重的伤,就算转回去之后治疗个把月能出院,暂时也不能考虑工作的事,起码要休息个一年半载。”
“一年半载?”
“不算多,我那会儿整整在床上躺了一年!”
“您那是重伤,我这是轻伤。”
“子弹打中心脏,这要是轻伤,什么才是重伤?”
作为过来人,程文明知道他不想被领导同事当作残疾人对待,立马话锋一转:“不过我相信你如果能配合治疗坚持锻炼,最多三个月应该就能康复,正好能赶上新警培训。”
韩昕笑道:“三个月还差不多,我愿意参加培训,用肖支的话说,这一颗早晚要补上。”
“我对你有信心,我等着你和小悦一起去报到。”
程文明微微一笑,接着道:“再就是你今后的工作,换作别人可能要调整下岗位,但你的关系早就调到了留置支队,所以不用再调整。”
韩昕岂能听不出程文明的言外之意,顿时愁眉苦脸:“程支,局领导这是打算让我退居二线?”
“心脏受伤不是其他部位受伤,局领导必须要考虑到你的身体。你一样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对小悦负责,对你的父母负责。”
“我没那么脆弱!”
“这件事没得商量,如果你实在不想呆在留置支队,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什么选择?”韩昕急切地问。
程文明笑道:“要么跟我去警官培训中心,要么跟你的老领导刘海鹏对调,让他去留置支队担任看护一大队的大队长,你回陵海接替他担任分局留置大队的大队长。”
真要是跟他去了警官培训中心,那就真成退居二线了。
至于跟刘海鹏对调,不但依然在“留置看护系统”,甚至将来想调到办案单位都调不过去。何况刘海鹏的爱人和孩子都在陵海,把人家调到市区,人家怎么照顾家庭?
不过领导这么安排,确实有领导的考虑。
韩昕权衡了一番,无奈地说:“我还是老老实实呆在留置支队吧。”
“这就对了嘛,既然穿上这身警服,就要服从命令听指挥。”
程文明拍拍他胳膊,又说道:“你刚才不是问徐军吗,上个任务完成之后他就被调走了,现在的直接上级是你的老战友吕向阳,到底在忙什么,我不好打听,我也不知道。”
保密纪律每个人都要遵守。
韩昕一样不能打听,想了想追问道:“林承保团伙的案子侦办到了什么程度,上级有没有把那两个大老板从菲律宾引渡回来?”
“早引渡回来了,以前考虑到两岸关系,对他们手下留情,关几天就把他们遣返回去。结果他们不识好歹,居然变本加厉。据说有一年,几个骗子刚下飞机就在机场庆祝,说什么我们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程文明越想越窝火,紧攥着拳头补充道:“现在不会再对他们手下留情了,该怎么查处就怎么查处,而且要从严从重!”
怎么查处是上级的事,韩昕对战果更感兴趣,好奇地问:“有没有缴获到点赃款?”
“这个行动很成功,赃款缴获到不少,只是不知道菲律宾警方提供了国际协助,会不会跟合作打击腐败案件那样,提出利益分配方面的要求。”
“连您都不知道?”
“别说我已经退居二线了,就算没退居二线,一个小小的副支队长,能管得了那么大的事?”
程文明反问了一句,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差点忘了,你们‘陈老板’刚知道你受伤的事,之前怕他担心,一直瞒着他的。没想到我给他打了个电话,话还没说完,他就决定过来看看你。”
韩昕吓一跳:“我都快转院了,他大老爷跑过来做什么?”
“不放心你呗,算算时间也该到了。他来看看也好,你爸一直想当面好好感谢下他,可一直没机会,今天正好是个机会。你爸都安排好了,我有幸受邀作陪,说不定还能喝上茅台。”
“我爸感谢是我爸的事,我是担心……”
“担心什么?”
“这次真是阴沟里翻船,居然被‘狗庄’摸到了枪,还被‘狗庄’打中了……我是他带出来的兵,他以前是我们支队军事素质最好的,这跟砸了他招牌差不多,他肯定不会高兴,肯定会骂我的!”
原来他担心的是这个。
程文明乐了,站起身轻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不能完全怪你,时间紧急,行动仓促,你都来不及跟那几个混混儿交代注意事项,几个嫌疑人就下山了,你们就要摸黑冒雨动手。整个过程我听得清清楚楚,我可以帮你证明。”
对指挥部而言,行动是成功的。
但对韩昕而言,行动不但失败了,差点连小命都丢了!
他这些天反思检讨过无数次,凝重地说:“是我轻敌了,总觉得只是几个‘狗庄’,又不是穷凶极恶的毒贩,应该不难对付。没想到姓林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被抢过一次之后居然悄悄搞了把枪,还藏在车里。”
程文明劝道:“事情都过去了,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韩昕摇摇头,摸着嘴角说:“其实我有时间跟杨涛他们交代的,下山跟他们汇合那会儿顾不上交代,但下山之前可以打电话交代。”
“下山之后你要跟我保持通话状态,汇报别墅的情况,等我下达命令。再说技侦监听了那么久,都没发现林承保买了枪,你想不到很正常。”
“那边不是国内,那边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技侦没监听到,但我不能想不到,可我偏偏就没想到,说到底还是轻敌,还是麻痹大意了。”
“别自责了,你是没想到,但徐军不是一样没想到了嘛。”
“徐军不是没想到,而是不需要想,因为我才是现场指挥,他只要执行我的命令就行。”
“好了好了,越说越扯,何况就算检讨也不是现在,更不是在这儿。”
“行,不说了,我得赶紧给陈老板打个电话,先主动承认错误。”
第496章 “蒙混过关”
韩总虽然是韩昕的老爸,但韩总跟韩昕真正相处的时间加起来可能都不到一年。
“陈老板”尽管只是韩昕的领导,却是亲眼看着韩昕从十九岁的毛头小子成长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甚至把当时不但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并且从头到脚都是臭毛病的韩昕,培养为一个合格的缉毒民警。
如果说侦查队是一个大家庭,那么“陈老板”就是当之无愧的“家长”,韩昕和后来分到队里的吕向阳、徐军全是他的“孩子”。
而年龄最小、跟他时间最长,又因为父母离异“孤苦伶仃”的韩昕,绝对是所有“孩子”中他最疼爱的那个。
“孩子”中了枪,差点没命,经历过搭档因公牺牲的“陈老板”怎么可能不担心?
他窝着一肚子火,但不是因为韩昕阴沟里翻船砸了他的“招牌”,而是出了这么大事,竟然被整整隐瞒了二十一天!
接到韩昕的电话,确认朝夕相处了七年的老部下恢复的很好,扔下句“再有半个小时应该能到,有什么话见面再说”,便挂断电话拨通了吕向阳的手机。
“陈支,我吕向阳,您有什么指示?”
“能不能联系上徐军?”
“能?”
“立即联系他,问问他说话方不方便。如果方便,让他立即、马上给我回个电话!”
语气不太对劲,听着像很不高兴……
“陈老板”不高兴,不是后果很严重能形容的!
吕向阳吓一跳,可不敢让好兄弟撞他的枪口上,小心翼翼地说:“陈支,您要是有什么指示,或者要给他下命令,我可以帮您传达。”
“没什么指示,也没什么命令,只想问他一件事,不用你传达,我要亲口问问他!”
“是!”
吕向阳不敢再帮着打掩护,只能硬着头皮赶紧联系徐军。
“陈老板”坐在正往孟海疾驰的警车上,看着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山峦,等了大约五分钟,手机传来振铃声。
换作平时,他会习惯性等一会儿挂断,再等一会儿,然后回拨过去。
但今天不是平时,他真正火头上,见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立马划开通话键,把手机举到耳边。
“陈支,我徐军,向阳说您找我……”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从接到吕向阳电话的那一刻,徐军就知道“陈老板”要兴师问罪,尽管早有这个心理准备,但依然很紧张很害怕,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忐忑地说:“知道。”
“陈老板”气得青筋都暴出来了,咬牙切齿地问:“你小子长本事了,你是行政级别比我高,还是军龄警龄比我长?敢做我陈有明的主,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
“陈支,我错了,我检讨,我回去写检查。”
“检讨检查回头再说,先说说你错在哪儿!”
“韩昕中枪的事,我……我不该请陈支瞒着您。”
“我以为你不知道呢,继续说,为什么请程支瞒着我?”
徐军环顾了下四周,确认附近没人,硬着头皮吞吞吐吐地说:“小悦上次路过芒井时,您让李队带她去支队认过门儿,结果……结果……结果没几天韩昕就出事了,我……我担心您会内疚,就……就请程支暂时不要告诉您。”
事实上“陈老板”是很内疚,真觉得上次不应该让李队带韩昕的未婚妻去队里,但只是“觉得”,嘴上可不会承认。
他冷哼了一声,厉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把侦查队当什么地方了?难道侦查队真有那么晦气,家属去看看民警就会出事?”
“陈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您非常关心韩昕,真把他当自个儿的孩子,所以……所以……”
“所以什么?”
“我错了。”
“一句错了就能解决问题?”陈老板越想越窝火,紧攥着拳头咆哮道:“明知道我很关心韩昕,你特么还请程支瞒着我,我看你小子的思想有问题!”
就知道他会生气,没想到他竟暴跳如雷。
徐军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悻悻地说:“您批评的是,我……我的思想有问题,我要加强学习。”
“你的思想到底有什么问题?”陈老板追问道。
“……”
徐军被问住了,既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敢辩解。
陈老板气呼呼地说:“回答不上是吧,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理想信念动摇了,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有问题!我们是共产党员,只相信唯物主义,绝不搞唯心主义。你居然信邪,信邪还是共产党员吗?”
这顶帽子有点大,照这么说问题就严重了!
徐军被搞得哭笑不得,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陈老板话锋一转:“你在外面执行任务,这件事回头再处理,但从现在开始就要深刻反省,敢做我的主儿,敢怀疑我的信仰,这事跟你没完,别想着蒙混过关。”
当上支队长真跟以前不一样,理论水平突飞猛涨,动不动就从党性的高度批评你。
徐军突然有些怀念当年那个总是板着张脸的陈老板,甚至有些怀念当年那个开口就骂、伸手就打,人见人怕的警训参谋“陈老虎”。
正想着回去之后会不会真要写检查,会不会迎来没完没了的政治学习,陈老板又冷冷地说:“一个人在对面执行任务,考虑到疫情防控又不能跟以前那样给你提供支援,不管去哪儿见什么人都给我小心点儿。
韩昕调回老家之后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没了危机感,安全那根弦松懈了。但你没调走,你可不能没危机感,脑子里的安全弦绝不能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