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0)

    原本像潮汐翻涌的孤独感,一下子消散无踪。叶清翎感觉,自己心里被另一种难以言明的激动情绪占据。
    对视间,叶清翎眼中的错愕散去,被明媚的笑意取代。她扑过去,紧紧揽住时雨脖颈,大口呼气:时雨!
    时雨被她撞得后退两步,脊背抵住墙壁。
    嗯。时雨轻笑着,手指探入她的发丝间,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
    叶清翎闻着时雨脖颈上的冷香,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许久未见的激动情绪下,她一口就咬了上去,在脖颈和肩膀的交界处。
    阿翎时雨声音一颤,推她的肩膀。
    叶清翎松开,不自知似的,又蹭了蹭。时雨捏捏她的脸。叶清翎顺着时雨的力气,抬头笑,时雨趁机用巧劲往前,和她翻转一个位置。
    叶清翎靠在墙上,时雨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她的手腕间,缓缓往上,十指相扣。
    时雨轻柔地触向她的唇。
    走廊上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暖红的夕阳从尽头蔓进来。
    叶清翎房间没有关门,她们不知怎的就吻到了房间里,紧紧相拥,往里边走。最终是时雨先一步呼吸变得紊乱,躺倒在床上,轻微地喘着气,侧脸泛着绯红。
    叶清翎坐上去,时雨轻轻踹她一脚,推开她。
    行李还在外边。时雨轻喘道。
    嗷我去拿。叶清翎反应过来,迅速跑过去,开门,把行李箱拖进来。
    时雨已经坐了起来,脸色还是微红的,她正埋着头,整理刚才弄乱的衣领。叶清翎坐过去,自然地揽住她的腰,两个月不见,她感觉有好多想说的,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这样轻轻地抱着她,脑袋枕在她肩膀上,贪婪地呼吸颈边气息。
    吃晚饭了吗?时雨率先问。
    没呢。叶清翎摇头。
    那一起去吃?时雨手指挠过她的下巴,你带路。
    叶清翎没立刻起身,她轻声问:坐飞机来的?
    不然呢?时雨反问。
    累吗?叶清翎心疼。
    从国内飞过来,再坐火车到这儿,接近十五个小时。
    时雨摇头:不累。我在飞机上睡了一觉。
    叶清翎蹲到时雨面前,仰头自己观察她的脸色,确定看不出疲乏后,才点了点头。
    她们在民宿的小餐厅里,吃的是当地的芝士火锅,香浓的芝士混着白酒化开,咕噜咕噜冒着泡,配上蘸芝士的硬欧包,还有些许水果。
    喝的是白樱桃酒,叶清翎抿一口,终于想起来问:对了,时雨,你干嘛突然就来这边?
    你的生日,我总不能缺席。时雨的回答很简略,笑盈盈地看她一眼,叉一块面包,裹上厚厚的芝士,送到她嘴边。
    叶清翎咬下面包,眼睛亮闪闪地笑,她一边吃一边含糊道:你肿么知道偶的地几
    问的周破光。时雨没有半点回避,轻声道。
    叶清翎艰难吞下刚才那一大块面包,喝口酒,点头嗷了一声。
    时雨挑眉:怎么?我来了,你不开心?
    没有没有!叶清翎用力摆手,我开心得不行。时雨,我好想你。
    时雨正插着面包,蘸芝士的动作顿了顿,她盯着咕噜冒着泡的奶酪锅,轻轻地笑。
    叶清翎也笑,眸光柔和,像是装了星星一样。
    时雨已经完全从过去走出来了,她看得出来。之前那个卑微爱慕她的时雨,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是不敢不预先通知,就直接飞来瑞国找她的。
    一边吃,她们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叶清翎想起时雨射箭的视频,问:时雨,你去射箭馆的时候,都没有包场的?
    刚开始是包场,后来就没了。时雨轻声道。
    叶清翎问:为什么?
    因为时雨舔舔唇,笑得潋滟,我发现,我挺喜欢一箭离弦时,周围欢呼的声音。就像我以前在你直播间刷礼物,你的那些小粉丝们会疯狂夸夸我。我很喜欢。
    时雨声音很淡定,还藏着笑意,一点儿起伏都没有。
    叶清翎诧异抬头,正好对上她笑意盈盈的桃花眼。叶清翎反倒愣住,耳根微红:时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臭屁了?
    时雨喉咙中轻柔哼出一声,理所当然道:一直这样,只是以前我也没发现。
    叶清翎重重嘶了一声。
    时雨瞪她一眼:不喜欢?
    嗷喜欢喜欢!叶清翎点头如小鸡啄米。
    一顿晚餐吃完,回到房间里,两人都有些微醺。
    时雨打开她的行李箱,叶清翎凑过去看,发现除了衣物和旅行必备的一些小物,时雨还带上了switch。时雨把游戏机递给她,叶清翎就拿去插在电视上。
    开机,里边的卡带是《overcooked》,分手厨房。
    叶清翎眼皮颤了颤:时雨
    时雨对她微笑:我有练过技术,放心,这回不会有问题的。我保证。
    时雨笑得温柔,但叶清翎总感觉,她笑容背后有些凉。叶清翎不情愿接过手柄:好吧。
    分手厨房而已嘛,试试就试试。
    叶清翎觉得自己一人旅游了这么久,看过那么多人文和自然风光后,心态都开阔了不少。一个小小的游戏而已,别说让她生气了,让她情绪起伏都做不到。
    然而几把之后
    时,雨!叶清翎暴怒地扔掉手柄,张牙舞爪往时雨身上扑,这就是你说的技术变好了?
    厨房是不是你炸的?
    客人是不是你气走的?
    菜是不是你煮糊的?
    还有你为什么把灭火器放到火堆里烤啊?!
    叶清翎一句一句控诉着。
    一个人玩的时候,不是挺简单的吗谁知道时雨心虚地微微垂眸,但很快就找到理由,一定是我们配合得不好,阿翎,你不够听我的话。
    叶清翎气得磨牙:
    她抬手捏时雨的脸,装模作样像她肩膀上打过去。
    没想到时雨一下子躲开,叶清翎追上去,时雨迅速躲进浴室里,咔擦一声锁上门。
    时雨!叶清翎被关在门外,像只炸毛的小兽,你不是答应我,要是玩游戏再气着我,就随我处置的吗?你自己说的,我想对你怎么做,都行。
    时雨理直气壮地笑:我后悔了。
    叶清翎:
    她还气呼呼地想再说些什么,却看见浴室中,隔着一扇半透的玻璃门,时雨正解开衬衫的扣子,衣衫落地。浴室中光线很亮,投射在玻璃门上的黑色剪影异常清晰。
    嗷!
    叶清翎一不小心,咬着了舌头。
    她安静蹲坐在门边,看着时雨的剪影在浴室中移动,听见浴缸放水的声音。
    阿翎,我洗个澡。时雨打开门锁,叶清翎看见她走进浴缸中,肩膀和脑袋的剪影露在外边,她缓缓扎起头发,脖颈线条也跟着露出来,天鹅颈纤细、修长。
    浴室的门打开一条小缝。
    叶清翎等了等,浴室里没有其他的声音。
    玻璃门的剪影上,时雨正轻轻拨弄着水花,她每次抬起手臂,叶清翎仿佛都能看见,有晶莹的水珠从她藕白的肌肤上滴落。
    过了会儿,时雨又放下头发,她翻个身,半趴在浴缸边缘,小腿微微翘起,脚掌放松地在水面上下拨动,一下、两下、三下这回,有轻微的水声。
    浴室门往外,越来越开。
    叶清翎垂眸,抿唇,犹豫片刻,推门而入。她下意识反锁住浴室门。
    时雨仍然半趴在浴缸边,脚掌不动了,慵懒地对她笑。时雨刚刚喝过酒,又泡在热水中,淡淡的雾气下,她脸上、肩上的肌肤都泛着轻微的红。
    阿翎,一起洗?时雨弯着眼睛,轻笑问。
    嗯。
    叶清翎转身,脱下衣服。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转身了,明明看过那么多遍,根本没有必要。她感觉时雨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自己的脊背上,让她莫名地紧张。
    叶清翎深呼吸一次,闭眼,睁眼,转过去,大步走进浴缸中。
    时雨主动往左边坐了坐,给她让出位置,她就坐在右边。
    时雨长途奔波一天,而叶清翎白天又是直播,又是散步的,到现在也有些累了。她们安静靠在浴缸中,享受热水带来的舒适感,越来越放松。
    叶清翎不知什么时候坐到时雨那边,枕在她肩上。时雨揽住她的脖颈,手指轻轻抚过发丝。
    热气蒸腾下,两人都慵懒地眯着眼。
    明明在万里之外的瑞国,异国他乡,这时叶清翎却感觉像是在家里一样,温暖,又满是安全感。她轻轻蹭了蹭,睁眼看着时雨的侧颜,很美。
    时雨闭着眼,气质冷冽又温柔。
    雾气中,叶清翎恍惚感觉,眼前的时雨,好像与多年前那个,在街道角落中,对她温柔伸出手的时雨重合在一起。
    叶清翎手指勾过时雨侧脸,忽然轻声问:时雨,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捡回家?
    看你可怜。时雨想也不想,下意识道。
    叶清翎摸在她脸上的手指一下子掐在脸颊上,轻轻捏了下。
    唔时雨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移开,摁在水下别的地方,依然柔软。
    然后时雨睁眼,与她对视。
    她们离得很近,朦胧雾气中,时雨眼中闪过微光,似乎在认真回忆。
    那天我心情不太好。时雨轻声道,我母亲活着时,是她在和父亲勾心斗角,她死后,就是我在和父亲明争暗斗。斗了好些年,终于抓住他的把柄,那天是他入狱的第一天,我去探了监。
    叶清翎再度靠在她肩上,无声点头。
    探监回来,我心情不好,就在街上散散步,谁知道看见了你。灰不溜秋的,像个小狗一样蜷缩在那儿。时雨轻轻地笑,闭上眼,脑海中仿佛浮现出八年前的一幕幕。
    那时,十六岁的叶清翎看起来狼狈又可怜,缩在黑暗的街角,唯独那双眼睛是亮的,闪着怯怯的光。叶清翎是凤眼,眼尾却和时雨一样,都是上翘的。
    时雨与她对视时,忽然就想到了曾经蜷在阳台,无助哭泣的自己。
    时雨继续道: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我们挺像,冲动之下,我就把你捡回去了。
    现在看来,我们是挺像的。
    比如都有一个挺惨的过去,都曾有过近乎偏执、畸形的感情观。
    那时雨,这么多年你有后悔过吗?叶清翎问。
    许久,都没有等到时雨的回答,她抬头,看见时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说呢?时雨反问。
    叶清翎眨眼,装无辜:我不知道。
    啧时雨呵气,当然后悔,后悔死了。要是当时知道,自己捡的是一条会咬人,会占人便宜吃人豆腐,还会欺负人的小白眼狼,说什么我都不会捡回去。
    叶清翎一下子埋下脑袋,又心虚,又说不出为什么,忍不住地想笑。她顺带又咬了一口。
    不是小白眼狼叶清翎轻声撒娇,趁着微醺的酒意,掩住因为害羞而发烫的脸颊,是只喜欢染染的小狗崽。是姐姐的阿翎。
    时雨听着她软绵绵的声音,打个寒颤。
    够了。肉麻。时雨推她。
    叶清翎又后退一些,再度靠在时雨肩上。
    阿翎,我们再聊聊天?时雨问。
    叶清翎懒懒地嗯了一声,又问:聊什么?
    什么都可以时雨想了想,主动道,阿翎,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好吗?
    叶清翎的过去,她的家庭关系,时雨以前有仔细查过。但叶清翎终究没有亲口和她说,当初她们一起回热山的时候,叶清翎抱着她偷偷哭了一下,但仍然没有说。
    嗯叶清翎声音很懒。再一次在时雨面前,回想起不堪的童年生活,她已经彻底没了上次无处发泄的烦躁感,心底无比轻松,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呢?
    时雨柔声道:都可以。
    那就叶清翎打个哈欠,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吧。会说很长、很久时雨,你不要觉得烦。
    不烦。我想听。时雨认真道。
    叶清翎就懒散靠在她怀中,慢慢地讲。那些她曾经想要倾述出口,却没能说出来的事儿,都在这时,一并吐露出来。时雨认真地听她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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