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淮没想到这么容易,跟着他身后半步往美术馆里走,犹自不放心地问他,“你只看一眼就可以?不是该拿个什么东西扫码么?”
“不用,其他场次的门票都是条形码和卡片,只有不对外的那一场才用二维码,所以我一看就知道了。”他从容不迫地在前面带路,随口找个话题,“喜欢时松墨?”
“嗯,好几年了,他还没火的时候就很喜欢。”
陆斯年听了,脚步略停,侧过身来,冲她狡黠地一笑,“要不要从展厅里走?可以偷偷先看一看。”
“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傅青淮嘴上客套一句,心里点头如捣蒜。
陆斯年如何看不出来,笑着说,“没事,只不过我们还没完全整理好,而且《柏拉图之喻》要明天才到。”
他本就生得修眉俊眼,笑起来更是如春风化雨,傅青淮很努力才勒令自己又客气了一句,“不影响你们工作就行。”
“没关系,跟我来。”陆斯年迈开长腿走在前面,跟展厅门口的工作人员低语了几句,带着她进了门。
展厅里正做着最后的准备,地毯上走廊里都堆着不少杂物,陆斯年怕她摔着了,一直站在她身前替她开路,“小心脚下,我们时间太紧,这会儿乱的很,别绊着了。”
“好,谢谢。”
可惜她真的很难小心脚下。
就如同沙漠中的旅人误入宝藏,哪里还想得了那么多。
画作这种东西,真的很奇怪,明明跟电脑屏幕或是印刷品上是一样的图案,一样的颜色,可是只有真正跟这些颜料、画布面对面的时候,才能感觉到那种难以言喻的冲击。
就仿佛在这一刻,观者与画者,隔着浩荡的时间与空间,在不可见的地方相遇。
地上不知道是谁扔了一个棕色的大木匣子,藏在灯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里,恰被傅青淮一脚踢中,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陆斯年几乎是一瞬间就回过身来,正好接住被那盒子绊得向前一扑的傅青淮。
他人看着清瘦,手臂却很结实有力,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身体。待她站稳了,又很快松开了手,“抱歉。”
该抱歉的是她,自己不好好看路,直跌到人家身上去。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淡淡木质香水味道,衬衫不知道是什么料子,柔软顺滑。傅青淮耳根不由得有点儿热,心跳也快了几分,脑子里乱哄哄地,就连刚才心心念念的画都看得心不在焉。
所幸他的办公室就在展厅后头,没几步就到了,里面站着傅青淮的“熟人”。
是时松墨的经纪人,顾远书。
时松墨是个很注重隐私的人,极少出镜,这么多年了,只有最初作品被大都会美术馆收藏那会儿,接受过采访。
杂志上印着落地窗前的背影,身侧放着画架,正面对着窗外的都市站着,依稀能看出来是个身材高挑的男人。
顾远书作为他的经纪人,没有那么多顾忌,甚至巴不得自己越出名越好,这样时松墨才能因为他一直活跃在媒体的视线里。他甚至因为自己外形好,还上了几次时尚杂志,得了个“新锐策展人”的名号,去年年底的风尚大典还去走了个红毯。
他正在打电话,看见陆斯年带着傅青淮进来,冲两人使了个眼色叫他们先坐,自己对着电话那头说:“行我知道了,我这会儿有客人,一会儿再说。”
傅青淮依言在沙发上坐下,陆斯年则转身去了大写字台后面,背对着她弯腰找东西。他的西裤剪裁得很合身,一弯腰,勾勒出笔直的长腿和很漂亮的曲线,她本就有些局促,一不小心瞥见了,耳朵不由得又一热。
顾远书那头挂了电话,微笑着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真不好意思,我们这里是临时的办公室,乱得很。我还记得你呀,一晃都好多年了。”
他说的是傅青淮当年还在美国,第一次买时松墨的画的时候,打的就是顾远书的电话。
“您还记得我?”傅青淮简直不敢相信,“这都多少年了。”
“当然记得啊,嗯…你好像是姓傅对不对?不瞒你说,你是第一个真金白银付钱买他的画的人。其实那天我不用自己去的,但是就是很好奇,想看看谁那么有眼光。”顾远书潇洒一笑,“倒是要多谢你。那回本来我们也没抱太大希望。都怪他那个人性格不好,非要试一次,我才找了人把他的画硬塞在那个展里的。”
他说着又去看陆斯年,“你说是不是?”
陆斯年手上捏着一张邀请函,靠在桌角,笑了笑,“好像的确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