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裕旗一脸被蓝莓堵住喉管表情,也许前头判断出错,妹妹这笑脸,初恋的双箭头显然还没消失,职场混入感情,她的决断要更加谨慎才是……
“明天他要去配一条新假肢,我也一起。”
司裕旗几乎翻白眼,“为什么特意告诉我”的无语。
“向舒你还记得吗?”祖荷的空签子像仙女棒小小转了一圈,“向舒的工作室在这边,他的假肢一直在向舒那里配。”
司裕旗垂眸叉掉最后一颗明明不喜欢的草莓,说:“你一直住酒店,不找个长期的房子?”
祖荷盯着那颗草莓好一会,努了努嘴,说:“我一个人,住哪里跟酒店没差别。喻池也一个人住酒店啊。”
祖荷这个癖好从蒲妙海走之后开始。
司裕旗帮忙料理后事,陪了祖荷一段时间,起初半个月甚是艰难,祖荷经常像个断奶的孩子哭泣,谁也哄不住:她、祖逸风和许知廉都不行。后面没多久似乎平静了,也许开始渐渐放下,但奇奇怪怪的举动跑出来。
她如果不住她家或者男朋友家——更换速度太快,司裕旗也不知道有些是不是男朋友——就跑去住酒店,行李只有一个箱子。
祖荷的经济状况支持她的癖好绰绰有余,司裕旗只是担心,这种不同常规的喜好后面潜藏着未知的爆发点。
司裕旗收拾残余果盘,并不看她说:“你的房间被子要嫌热,自己往柜子上面找薄的。”
祖荷又瘫回沙发,捧起手机低头笑:“你放心,要是有姐夫了,我会自动隐身的。”
第48章
“你在外面等我。”
喻池这话说得,好像要去上的洗手间。
祖荷嘴巴努成包子褶口,试图用目光降服他。
喻池撇开眼,无声轻笑:“‘火腿肠’有什么好看的。”
包子褶口裂开,笑声漏出来。
祖荷说:“可我也没见过这么……大的‘火腿肠’。”
“别那么……”色情,喻池差点脱口而出,刹住车不知道因为祖荷现在的身份,还是基本的隐私礼节,多年未见,他们需要重新构建属于成年人的相处方式,“时间有点长,无聊你可以去外边转转。”
“知道我无聊还不让进去,”祖荷不再勉强他,坐到假肢取模间外边的椅子,掏出手机捧着,“希望你的游戏可以有趣一点。”
关门前,门缝夹出祖荷低头玩游戏的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叫他关门的手一顿。七八年前,她就是这样在病床边的椅子玩游戏,等他醒来,只不过手中psp变成手机。
游戏还在加载,祖荷乍然抬头,旋即笑开。
“偷窥我干什么?再不关门我就进去哦。”
“一会见。”
假肢取模间设备较多,较为宽敞,像一家诊所里面的一间独立检查间。
喻池需要扶杆站立,短裤挽至髋部,暴露左腿残肢,右腿和髋部缠裹保鲜膜,以防石膏污染。然后测量、标点、用石膏取模。整个过程狼狈、枯燥又漫长,他必须保持静止,像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
祖荷过来相当于陪了一个寂寞,哪怕喻池再三提醒,她依然执着前往。
执着的还不止她一个,祖荷玩着游戏,顶部忽然弹出司裕旗信息:“刚发现一款挺不错的奶茶,现在在哪?给你们点外卖。”
祖荷差点失分,先稳住局势,闯过这一关才暂停,不疑有它发去具体地址。
约莫半小时后,司裕旗风风火火赶来,两手空空。
祖荷后知后觉,收起手机抱臂揶揄道:“你这样的‘外卖员’恐怕干不了一天就得转行哦。”
司裕旗淡然打量着周遭,靠墙玻璃壁柜展示着各式假肢组件,最底下一列还摆着一系列仿真的假脚,着统一工作服的技师各自忙碌。
“我总得先看看一共要点多少杯,是不?万一少了那可就尴尬了。”
取模间的门被拉开,穿着浅棕色工作服的向舒走出来,匆匆打量多出来的新面孔。
停步只在一瞬之间。
司裕旗抬起手,轻快嗨一声。
“你们这里今天有多少个人上班?”
“……”
祖荷捧着手机,却忘记低头,炯炯双眼悄然望着二人,仿佛两个服务员同时端菜,她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桌的。
她怎么也没料到司裕旗第一句话会这样问。
但也幸亏这样一句话,向舒和她没有相对无言。
向舒专业性地回答:“十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一会再告诉你。”
“……”
“不打扰你工作,你先忙。”
司裕旗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着坐回祖荷身边,跟她一样掏出手机。
向舒愣了一瞬,不自在清了下嗓子,转头走远。
祖荷扭头望着“体贴”的司裕旗,对上她的波段,扯了扯嘴角。
“沾光了。”
司裕旗叫人送来十三份奶茶和点心,以向舒朋友的名义,请所有人吃下午茶。
就连喻池那份,她也托向舒带进去了。
祖荷咬着吸管,笑望着司裕旗,司裕旗反给她轻轻一肘子,说:“我给里面那位立个榜样。”
“……”
喻池大半个下午才完事,司裕旗重新拦住向舒,问他晚饭有没有空,想聊聊。
向舒不冷不热问聊什么。
一般人早给他的冷漠劝退,可司裕旗偏不,不然也愧做祖荷的榜样姐姐。他越是一副臭脸,她就越想蹿火。倒也算不上热屁股贴冷脸,她只是对这个人的性情了如指掌。
司裕旗说:“聊喻池。”
向舒:“……”
“听说你和他关系不浅,你应该知道他公司最近在寻求融资,所以作为投资方,我想做一下尽职调查。”
喻池每年都来这里做假肢,向舒几乎成了他的御用技师,特别他过来工作后,两人关系自然超乎一般“残友”和技师的范畴。
“我和他的公司并没有业务关联,最多只算是一个玩家。尽职调查还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你听说过‘土豆条款’吗?没听过不要紧,晚饭时间我慢慢跟你说,你也知道你朋友公司现在挺需要这笔投资的吧。”
“……”
祖荷和喻池被打发先走一步。虽然听不见司裕旗和向舒谈话,但前者热情与后者冷淡对比强烈,司裕旗吃瘪不要太明显,跟职场上傲气凛然的形象简直两个极端。
喻池诧然回首,被祖荷轻搡往前,隔着衣料的力度终于拉回他的神思,也带来异样的感触——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他也情不自禁挺直了腰背。
走出向舒工作室的大门,两人莫名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去哪吃饭?”
“肚子饿了吗?”
小小的心有灵犀熨帖了情绪,他们从试探的疏离到捡回熟稔,均是一愣,旋即笑开。
祖荷摸摸小肚子,夸张苦着脸:“饿死了,玩你的游戏太能消耗了,我姐那点东西压根不顶事。”
这么多年过去,祖荷夸人功力见长,喻池听得如沐春风,也改口道:“想吃什么?”
“对哦,你现在变成地头蛇了,”她说,“现在春天了,有没有吃笋的好地方?我有好多年没吃到了。”
“明天。”
“明天?”祖荷不可思议看着他,明天他们可是约好到甄能君家小聚。
喻池很笃定:“对。”
祖荷喜道:“你还会做菜?竟然?”
喻池不自觉又出现帮她钉扣子时“这有什么难的”表情,说:“偶尔做一次,解压。”
“可你不是住在酒店吗?”
“去言洲家。”
“言洲可真幸福。”
祖荷又闪到他跟前,站定笑吟吟盯着他,两手自然负在身后,甚至轻轻踮脚,跟多年前问他要不要同桌时毫无二致。
“如果我搬出酒店,你会不会也来我家做饭啊,田螺少年?”
哪怕玩笑成分居多,他也郑重“嗯”一声。
“不过,不是少年了。”
“那,先生?”
“……怪怪的。”
“哈哈哈哈——”祖荷转回他身旁,“期待你明天的惊艳之作,看看有没学到蒋老师我真传,有没有我妙姨做的好吃。”
那个名字让喻池失神一瞬,特意看她一眼,那边好像也不太痛快。
但祖荷就是祖荷,荷花一样绚丽,没等他开解她,她自个儿转移话题:“对了,你打哪里买原材料,市场?超市?还是?”
她对烹饪一窍不通,真的“还”不出来了。
喻池笑道:“总不会上山挖,明天你就知道了。”
*
这晚,祖荷悄然把落在司裕旗家的行李打包回酒店,晚上司裕旗反倒发消息问她怎么就走了。
祖荷说:“我这叫识大局。”
“局什么局,我局还没做好呢。”
司裕旗一条电话过来问她住哪个酒店,要过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