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抿了口酒,一字未说。
一杯酒慢慢抿着,也见了底。
直到身后传来一道很轻的脚步声,来人坐在他身边。
看清来人,陆池舟讶异了下,起身喊:“妈。”
陈挽月轻拍他肩膀,坐在了他身边。
她目光从石桌对面两个酒杯上扫过,顿时了然。
陈挽月未说话,只是拿起酒瓶又倒了杯酒,仰头喝下。
看到陆池舟并不赞同的表情,陈挽月摇头,“我可以喝酒。”
她说:“你爷爷走的时候,我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这杯酒我该喝。”
陈挽月又倒了杯酒,沉默地仰头喝下。
陆池舟知道她喝这杯酒是为谁。
母子俩安静地坐了会。
陈挽月在他小时,还是个会笑会哭喜怒形于色的母亲,随着他长大,沟通也少了,这些年因为她的病情,更是几近于无。
上回在医院,陈挽月向他保证过,不会再有下次。
阳光突然热烈了些,拂过头顶,驱散了所有寒意。
陆池舟突然低下头,眼眶有些红。
“我有些想爷爷了。”
“以前他在的时候,我不敢想,但我现在也只能想了。”
他话只说了一半。
陈挽月却是听懂了。
在一切都在变好时,亲近的人却已不在,这是多么残忍又冷酷的事实。
所以她得,好好地活着。
因为她的孩子,已经成长为最可靠的保护伞。
他有能力保护好亲人、爱人。
她从来不是他的累赘,只是他想要好好爱护的母亲。
陈挽月红了眼眶。
她低下头,一遍遍呢喃着:“我知道…我知道。”
陆池舟伸手,替她抹去眼泪。
“妈。”他轻声说:“一切都过去了。”
他伸手展开对联,大红的纸页上还嵌着金色的线,在艳丽的阳光下泛着璀璨的光。
百世岁月当代好,千古江山今朝新 1
横批:万事胜意
-
裴恬醒来时,太阳已经顺着窗户沿爬进了房内,顺势照在了她的脸上。
她皱眉,脑袋往里缩了缩。
但这太阳好似和她作对一样,没一会又爬到了她脸上。
折腾了好一会,裴恬是睡不着了。
她无奈地翻身起床。
都是陆池舟,起来就起来,还拉窗帘。
这样她还怎么睡!
裴恬气呼呼地下床,懒洋洋地走去洗手间洗漱。
想着今天是过年,裴恬还坐在梳妆镜前,化了个迎新妆,头发也梳起来,在头上团成两个啾啾。
化完妆,裴恬还换了件喜庆的红色小袄。
等一切收拾完,裴恬对着镜子照了照,害羞地捂起脸。
她怎么能这么可爱。
这样一看,说她十五都有人信。
裴恬从行李箱里拿出织完的围巾,蹦蹦跳跳地下了楼。
她笑眯眯地和厨房里的李阿姨打了招呼:“李阿姨早!”
李阿姨回头,看清她的模样,顿时就笑了,“这是哪里来的小福娃啊?”
“天上来的。”裴恬指了指天:“吾乃太上老君座下童子!”
李阿姨被逗得直不起腰,指了指门外:“你几何哥哥在外面贴对联。”
裴恬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绕过客厅,跑去了大门外。
还未出去,便在外边看到一双笔直的长腿,因为抬手的原因,衣下劲瘦的腹肌若隐若现。
想摸。
裴恬舔了舔唇。
但怕把人吓得掉下来,还是没伸手。
因为门檐遮挡,裴恬看不见他的脸,只扬声问:“你贴完了吗?”
听到她的问话,陆池舟弯腰,从门檐下方看清她的模样后,眼睛都笑弯了。
“好看吗?”裴恬歪头,冲他挑了下眉。
陆池舟只是盯着她,不说话。
裴恬鼓腮,只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
她又问了一遍:“你贴完了吗?”
“还有个横联。”
裴恬连忙道:“你等着,我一起上来,我也要贴。”
陆池舟回绝地不假思索:“你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不安全。”
“为什么你都可以!”
“你个子不够。”
裴恬:???
她干脆利落地耍起赖来:“不行!我一定要贴!贴了才能有福运。”
未等陆池舟答,裴恬已经跑出去,爬上了椅子。
陆池舟无奈往后退一步,还顺势给她腾出了空间。
原本只容一人的椅子,瞬间逼仄起来。
陆池舟气笑了,他比划着裴恬的高度,又指向门檐,“你够都够不着。”
裴恬搂住他脖子,娇声道:“你抱我上去贴。”
陆池舟伸手,揉了把她脑上的啾啾,随后将横联交给她:“贴吧。”
裴恬顺利贴上了对联。
“万事胜意。”她低低念出来,被陆池舟放下的那一刻,又问:“你来年有什么心愿吗?”
陆池舟额头贴着她的,眼眸定定看着她,“有。”
“是什么呀?”
“你。”
裴恬:“啊?”
陆池舟低头,亲了亲她涂了口脂的红唇,“娶你。”
阳光下,裴恬的脸被晒得滚烫,还似火般烧了起来。
她有些受不住,想要别过脸,却被陆池舟捏住下巴,他附身,撬开她唇齿,炙热的气息袭来。
眼看着在这种地方都要亲起来,背后突然传来道小小的声响。
裴恬吓一跳,仓皇回头,看见陈挽月正站在他们身后,手中的水壶掉到了脚边。
她应是刚从后院浇水回来。
然后看见他们贴个对联都亲起来。
陈挽月掩住上扬的唇角,拿着水壶继续往后院走,“奇怪,我的花呢。”
裴恬:“……”
她还未反应过来,陆池舟再次凑上来,没羞没躁地哑声道:“我们继续。”
罢了。
他应是早就不知脸皮二字怎么写了。
裴恬过了个这么多年来,最为安静的一个年。
李阿姨的手艺比某只孔雀要好得多,裴恬吃得异常满足。
她想,给凯文打包过去的那一份,他应该也会很满意。
但本该静谧又安宁的春节,尽数毁在了一瓶威士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