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恬绞着手指,“进, 进来。”
“啪”得一声,陆池舟按亮了屋内的灯, 又蹲下身从鞋柜里抽出双备用拖鞋,放在她脚边。
裴恬往前踏一步,穿上鞋,四处观望一番。
这是个高级公寓,空间很大,但陈设简单, 并未有多少居住的人气。
门被关上, 此处彻底只剩他们两个人, 一时安静地只能听见钟表的滴答声。
裴恬缓步挪到沙发上坐着, 时不时抠下指甲。
终究是她草率了。
妙龄少女深夜入住成年男性家为哪般!
直到头顶传来低沉男声,陆池舟单手松着领带, 一拉一扯, 微微泄出领口下的肌理。锁骨露出半截, 一路延伸到肩线, 隐没在衬衫深处。
裴恬忍不住,极快地瞥了眼,咽了咽口水。
“想喝点什么?”领带在男人修长的手指上打了个圈,被随手丢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
为什么, 这人每次一回家,就是脱、衣、服。
裴恬别过脑袋,轻咳一声,客气了句:“你去忙你的,我自己来就行。”
“哦。”陆池舟应了声,语气异常坦然,“其实我也没什么好忙的。”
“不过是…”他顿了顿,放慢了语调:“洗澡、睡觉。”
裴恬眨眨眼,默默转移了话题:“那我,睡哪呢?”
陆池舟移去了餐桌那边,烧了壶水。他这房子,厨房就是个摆设,看起来平时也就烧烧水。
他淡淡道:“你想睡哪都行。”
裴恬:“。”
裴恬有些恼火,陆池舟是真以为她不敢怎么样是吧!
她盯着他看了几秒,男人半靠在中岛台上,一只腿弯起,姿态有些懒散。那边没开灯,灯光半昏暗,给一切蒙上层暧昧不明的光。
裴恬扯了下唇,幽幽笑了:“如果我想睡你的床呢?”
气氛突然凝固。
陆池舟动作一顿,侧过头,眼睛定定落在她面上。他面容半笼在灰暗光线里,隔着这么远,看不清表情。
周身空气似乎变得稀薄,一时只有水壶烧水时汩汩的声响。
裴恬不知道,陆池舟是怎么做到,连目光都有温度的。又蓦得想起,他今晚也喝了不少酒。
所以白日里那层矜贵清冷的表皮,消散了个干净,一举一动都带着钩子。看得她原本喝下的那杯酒,倏地又冲到了脑子里,蒸腾、稀释,逐渐上头。
“你看什么看?”裴恬抬起下巴,“不行吗?”
陆池舟突然笑了,冲她招招手,薄唇微启:“过来。”
裴恬揪紧沙发垫,谨慎问:“干什么?”
“带你去看床。”陆池舟说。
裴恬脑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眼睫颤了颤,懵了。
陆池舟已经抬步朝她走来,歪了歪头,无端带了些挑衅:“不去看吗?”
裴恬往后缩了缩,硬着头皮,“去去去。”
她跟在陆池舟身后,每走一步,脚就和灌了铅般沉重,到门前,突然就走不动路了。
直到陆池舟开了门,又啪嗒一声打开了灯,倚在门板,看着她。
裴恬甚至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说出句霸道总裁专用台词——
“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裴恬顶着他打量的视线,瞟了眼卧室。
看得出这里真的是陆池舟常住的地方。打开门后,冷杉味扑鼻而来。裴恬猜测,陆池舟的衣物应该是经过了专门的熏香。
卧室很大,深色床单搭配着性冷淡般的陈设。
裴恬好不容易因为酒精上头起的色胆,嗖嗖熄灭了。
没有什么比看到实物,更能有冲击感。裴恬想,如果她真的在这躺一晚上,几乎和抱着陆池舟睡觉,没有区别。
裴恬怂得透透的,“很好,非常好,壮观大气。”她转身欲走,“但我还是看看别的房间吧。”
似乎早有预料,身后传来一声嗤笑,轻轻的,挠痒痒似的。
“怕了?”
裴恬:“。”这只骚·孔雀!
她尴尬地眨眨眼,极其生硬地转移话题,“呀,水开了,我去倒点水。”
“哦。”陆池舟应声,尾音绵长。
裴恬扫他一眼,正欲转身,突然顿住。
她看见了男人仰头时突起的喉结,以及正在解纽扣的清透手指。
梅开二度!
虽然,但是。
她还挺爱看的。
突然,喉结动了动,陆池舟声音染笑,语调慢悠悠的:“那我,去洗澡了?”
洗澡…
水珠滑呀滑,滑到外婆桥。
裴恬脑中满幕活色生香。
打住!
她猛咳一声,满脸正经地点头:“你去洗吧,也不用时刻汇报你要做什么。”
陆池舟面色不变,“这难道不是待客之道吗?”
裴恬:“。”
说完,他又低笑了声,缓声道:“在我家,客人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裴恬:“。”
“哈哈。”她干笑两声,“你可太'热情'了。'”
说完,裴恬顺势把门一关,“洗你的吧。”
“啪嗒”一声,房门在面前紧紧合上。
陆池舟盯着房门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吐出三个字:“小乌龟。”
他从口袋中拿出手机,指尖停顿片刻,还是打开了某搜索引擎。
——“怎么勾引女生?”
这是个匿名论坛,什么奇奇怪怪的发言都有。
[1l:汝日三省汝身,高乎?帅乎?有钱乎?]
[2l:这个问题我一看,就知道背后是个猥琐男。摊手/摊手]
[3l:送你一句话,帅得话,怎么样都能勾引,如果丑,当我没说。]
[4l:钓鱼的,姐妹们别陪聊了。]
[……]
看到后面,陆池舟眉头蹙紧。
难道他真的不够好看?
-
门外,裴恬去倒了杯热水,捂在手心里。
她靠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又长吐一口气,平复着乱得发麻的心绪。
和陆池舟在一起的所有行为,都不受控。
而她酒后那番发言,更是将二人之间的关系,推到了一个更暧昧的境地。
陆池舟或许是真的看出来了。
也是,有些感情,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但裴恬心中始终憋着一口气,每每将要沉溺时,就会在耳边沉沉敲响警钟——
他当初抛下她,走了五年。
就像一个怎么也跨越不去的天堑,和少年时代割裂开来。
裴恬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眸色有些失神。
对于感情,她是异常敏感的。最开始,只是陪伴和占有,“童养婿”的称号叫久了,两个人都没再当回事。但这种关系,不知何时,突然就变了质,甚至□□速发酵,一发不可收拾。
初潮后不久,裴恬单方面自闭了一个礼拜,连着七天没见陆池舟。
当然,或许他也有心理阴影,所以她即使不再去他那写作业,也没有强求。
再见面,是陆老七十岁生日宴席,当天大摆宴席,京城上层圈子来了个遍。
那时的陆家在如日中天,整场生日宴场面恢弘壮大,作为陆老独孙的陆池舟更是全场焦点。
陆老对陆池舟的喜爱和重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程度。当晚的陆池舟,身着西装立于陆老身畔,少年意气,风华正茂,是当之无愧的天之骄子。
裴恬看见他的第一眼,就停下了脚步。
她再听不见耳畔嘈杂的声响,只余重重响在耳畔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击着鼓膜。
连日来纠结的情绪,更是成了团乱麻。连多看那人一眼,都呼吸不过来。
直到裴言之轻敲她脑袋,又瞧了眼不远处的陆池舟,凉凉一笑:“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