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那句话,贝司秦就离开了。
何田田被闪在原地,忽然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刚刚贝司秦最后那句话,是有意在强调什么?
还是……自己多心了?
他那个眼神……为什么那么古怪?
盯的人脊背发凉。
以至于好长时间里贝司秦那张脸一直在何田田脑海里晃啊晃,像是一张被贴牢的符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何田田挂念陶野那边的状况,发布会结束后直奔陶野家。
但一路上,魔怔了似的,脑海里都是贝司秦的眼睛,搞得她有点小烦躁。
陶野身体不适,忽然想吃一口甜的。
何田田正在厨房里给她做巧克力慕斯,打个鸡蛋,都能倒映出贝司秦的影子来,她越发烦躁了。
蛋液打到一半,忽然被灶台上跳跃起的火光给晃了一下。
扭头看去,就见抹布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引燃了!
何田田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去关火,一只手却从身后探来,抢先一步拧死了灶台阀门,顺带着捻灭了抹布上的小火苗。
她扭头,就见陶野斜着凤眸,正瞅着自己。
“你怎么下来了?”
何田田擦了擦额前惊出来的冷汗,讪讪地笑笑。
陶野双手抱臂:“得亏我下楼了,再不下楼,你还不得把我房子给点了?”
“知道的说你是来看我的,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诚心要送我走呢!”
“打你一进门我就看出来来了,心不在肝上,想什么呢?”
陶野上下打量了何田田一圈:“有心事?”
何田田笑着摇头,表示没有。
她跟贝司秦也不算多熟,犯不着把他的事儿放在心上,更犯不着再陶野面前提一嘴。
陶野没问出来,不乐意了地白了她一眼:“小样儿,现在都学会跟我这儿藏着噎着了。你最好别说,有种,往后你所有心事儿都自己憋着,别跟我搭腔!”
何田田这边刚要开口解释,那边陶野已经傲娇地扭腰出了厨房。
何田田手快,麻利,十五分钟搞定快手慕斯蛋糕,还给陶野煮了一壶清心润肺的花果茶。
两人面对面坐着,陶野一边吃着蛋糕,还一边悻然得瞅着何田田。
瞧那样儿,飞醋的后劲儿还挺大。
何田田知道她的脾气,抬手捏捏眉心,只能认怂。
简单跟陶野讲了一下发布会上的小插曲。
“靠,他大爷的!”
陶野听说有人公然要阴何田田,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恨只恨自己当时没能在现场,要不然,脑袋直接给她掐掉!
陶野指尖轻轻晃点着桌面,若有所思:“你的作品被剽了不说,还被人反咬一口……这事儿也真有够窝囊的!不过,这恰恰说明你脊梁骨上扒着妖啊!”
何田田被她说得脊背发凉,瞬间脑补出了恐怖片里的经典镜头。
茶也喝不下去了,她膈应到直搓手臂。
不过,陶野的话一点儿都没错。
稿子无缘无故跑到露露那里,这说明自己背后的确是有第三只眼盯着的。
只是,这只眼睛背后的黑手会是谁呢?
“你想什么?”陶野见何田田沉默不语,问了一句。
何田田抿了口茶:“想着开一门副业,琢磨下怎么捉鬼。”
陶野放下茶盏,一脸无语:“啥?听你那意思,还不知道这小鬼是谁?”
何田田:“我又不是钟馗在世,也没火眼金睛,我哪知道谁是人,谁是鬼?”
“那不对啊!”
陶野聊天聊急眼了,越加纳闷:“你啥也不知道,一点后招都没有,怎么还把人脸给打肿了?”
何田田知道陶野指的是自己临时换了设计稿和衣服的事儿,就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跟她交代了一遍。
做设计这一行,灵感枯竭和乍现就在一念之间。
何田田起初对自己的设计稿倒也满意,但临近发布会前几天,她跟顾阅忱一起回了趟家。
何承贤窝在房间里,手持小熨斗正细致地熨烫着盛堇入秋时候常穿的衣衫。
何田田到了,他便拉着何田田喋喋不休的回忆起从前,说了好多自己跟盛堇年轻时候的事儿。
何承贤望着窗外碧空,感慨盛堇年轻时是何等的风华绝代。
真真是从从画报上走出来的仙女。
妈妈喜欢穿风衣,何田田是知道的。
而妈妈美腻了一辈子,说她是仙女一点儿都不为过。
虽然没有照片为证,但何田田依然能够脑补出当时那种绝美的画面。
深秋,法桐熏染了凉意,开始攀上了橙黄。
妈妈一身深咖色风衣,搭配了水蓝色衬衣,米色长裤,怀里牛皮纸包里裹着一束明艳张扬的向日葵……
透过落地窗,何田田望着院落里泛黄的枝丫。
下辈子吧。
下辈子希望还能遇见妈妈,不做女儿了,做闺蜜吧。
这样,她们就会多一些相处的时间,一起成长,一起变老,这一辈子错过的,下一辈子就不要再错过了。
何田田出神的时候,何爸爸忽然长吁短叹的直摇头起来。
她问他缘由,何爸爸方才说起,何妈妈最爱的那件风衣在出国旅行的时候丢了,难过了好久。
那个年代不比现在,购物网站随便一搜就能找到好多好多同款。
想起旧事,何爸爸浑浊的眼眸里满是遗憾。
何田田抱着他的手臂柔声安慰,何爸爸就笑了。
他说,你妈如果还在该有多好啊?
我们家田心啊,现在可是设计师呢!她想要什么样的衣服,咱田心就能给她做出什么样的衣服来。
没福气啊,没福气……跟了我,才是最大的没福气……
何爸爸望着窗外,絮絮叨叨。
何田田瞧着他满头白发,以及日渐消瘦的脸颊,默默地垂下了脑袋。
这个男人,用自责给自己铸了一只牢笼,愧疚是一把锁,锁死了自己余生。
被何爸爸的情绪感染到,何田田回到家也很消沉。
顾阅忱拢着她宽慰了好一会儿,她才舒展了眉心。
那晚,医院来了一位情况特殊的重症病号,顾阅忱被一个电话遥控去了医院,何田田睡不着,想到了爸爸的话,打开电脑信手画起了稿子。
兴许是有妈妈加持,起心动念间如有神助。
风衣的稿子出来之后,跟之前的连衣裙的稿子对比一番,高下立见。
因为这件衣服初心是为妈妈设计的,何田田特意找了翟老头儿,从他的仓库里讨来了喜欢的布料,顺带着剪裁缝制,一气呵成。
翟老头看过风衣之后,直言,用心做出来的东西就是有味道。
比那件过家家似的连衣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他直言,你如果不想丢人,不如趁早把那件连衣裙替换掉,好歹也是人生中第一次参加发布会,能搞像样点儿,就搞像样点儿。
何田田心说,这……不太合规矩吧?
毕竟发布会在即,一切流程都跟工作室敲定了的,自己忽然要改作品,这……
翟茂之不以为然,发布会不就是为了把好得作品展示给大家吗?你有好玩意藏着掖着,你去搞收藏得了!
再说了,但凡是做设计的,谁还没个planb?
为了防止有人泄露商业机密,准备两套方案,这都是常识性的操作!
何田田虽然知道翟老头见多识广,所言肯定在理,但也没太把“泄密”当回事儿,总觉得自己锦鲤附体,不至于那么点儿背。
可没想到,还真就一语成谶,被翟老头儿给说中了!
“我去……感情你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我说你咋这么能耐呢,几天不见都学会运筹帷幄了!原来又是鲤神附体!”
陶野听了何田田的话,摸了摸额角,直替她捏了把汗:“哎,我说,如果没有我干爸那几句话,没有翟老头儿的那几句点拨,你今天可是就被人给踩成泥浆了!”
她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差,何田田现在回想起当时那个叫露露的女人冷不丁跳上台来又咄咄逼人的架势,仍旧心有余悸。
虽说作品是自己的,倒不怕那女人颠倒黑白。
但就当时那场面,解释起来可就费了洋劲了。
想不到自己临时起意换了作品,反倒是歪打正着救了自己一命。
时也运也,老天爷爷爱她,没办法。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陶野放下茶水,正色道:“重要的是,谁动了你的手稿!你……就一点儿谱没有?”
何田田陷入沉默。
能起心思动她手稿的人,肯定是瞧不上她的人。
放在以前,摆在明面上的就是李小梓,陈芬等人。
再后来,发现琴姐和曹文宇对她也是讳莫如深。
现如今,围绕在身边的实习生也有二十余人……人心莫测,有些事很难讲的。
但是只要一想到身边有一条隐于暗处的毒蛇正在偷窥着自己,且时不时地伺机吐着蛇信子……何田田瘆得慌。
“得了,瞧你这傻了吧唧的样儿吧,也琢磨不出个一二三来。”陶野把茶水一饮而尽:“这事儿你甭管了,我跟曹文宇打声招呼,一切都解决了!”
“我还不信了,有阎王爷爷坐镇,那些小鬼祟们还能上天?!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陶野说着就摸出手机,却被何田田攥住了手掌。
陶野不解。
何田田摇了摇头。
陶野有点来气:“犟啥呢?你的事儿不就是公司的事儿吗?他不管谁管?有什么抹不开面子的……”
何田田郑重地凝视着她的眉心:“这不是面子的问题!”
陶野失笑:“来来来,你给我说说,那是什么问题?”
我看你能给我编出个什么花儿来!
何田田:“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已经……已经决定离开曹文宇工作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