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华山派已经被江湖侠士堵得水泄不通,他们都闹腾了起来,也不知是谁开始嚷嚷了一声:“岂有此理!华山派身为名门正派,却不自持身份,拿一把子虚乌有的太阿剑来戏弄天下人,简直岂有此理!”
“对啊!把我们耍着玩呢!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前辈,可也是有头脸的,这样被人戏弄,还真叫人不服气。”
“我们得找周掌门当面质问,他必定要给我们江湖人一个解释。”各门各派的侠士都朝华山派拥挤而去。华山弟子也纷纷出来抵挡,这样你推我挡,很快便磨出了火花。
“你们华山派居然敢那刀剑威吓人!”
“他们伤人了,伤人了。”
“还说什么,我们也动手,看谁杠得过谁。华山派的剑法,我等今日要领教一番。”一场纷争终于爆发。
淳于澈看看天上的云,仍旧是浓重。华山上有刀光剑影,也有血色,把天给映红了。看起来是一片愁云惨淡。
“事情愈发不可收拾。”淳于澈幽叹,忽而想到了一个人,想到那句话:“受尽天下之兵。”
大小姐当初对皇帝的建言,似乎在此刻已经奏效了。江湖人落拓潇洒,甚少理会朝廷的律令,在乡野间游荡,不服管束。可到了今日,他们不得不遵循了七玄这条受尽天下之兵的律令。
并非是国家制约了他们,而是他们自己制约了自己。
淳于澈虽在庙堂上支持大小姐的想法,可心中也存着忧虑,觉得收尽天下之兵这律令过于严苛,可如今想来,对着这纷乱的人心,或许也只有这样的施压才能镇山河。
赤昀城。大小姐安然回到了卫府,还带回了一个人。她对上聆月不解的眼神,淡笑道:“我没事了,一切都是虚惊一场。”
“诶……”聆月欲言又止,想到了什么事,对大小姐投去怜悯的眼神:“你要是再迟一日,我当真会不管不顾的来救你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大小姐对之前的事报以微笑:“也不算多危险。”她这般自信,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在之中。
“是她把你送回来的?”聆月看着覃风,神色平淡,不如对方看待自己那般炽烈。
“她如今该是我们的朋友。”大小姐说道。
“朋友……”聆月带着迟疑之色。
“便是朋友了。”
“那日后我们便不必再兵戎相见了。”聆月也是乐意接受覃风。她不计前嫌,倒是让覃风有些别扭。
“我还想与她说会话,你先去忙自己的。”大小姐与聆月说完后,带着覃风回了竹园。
“既然来了我卫府,你也没有回头之路了。”
“我知道。我也回不去了。”
“我很好奇,你的主子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如此快就变了心。”
“我的主子一直很神秘。”
“你不想说。”
“我不知道。”
“那你的主子果真是绝情。”大小姐笑道:“你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可他还是因为你师傅暴露了身份而舍弃不理,不是无情是什么?”
覃风皱眉:“我师傅他在哪里?”
大小姐笑容转淡:“他如实招供,我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他。虽然他背负了很多人命,放在道义上该将他绳之以法,可我想着龙威镖局那数十条人命也该抵过了那些无辜者的性命。”
“你本就不是好人。”
“是啊,正因此,我才没杀你的师傅。”大小姐来到了竹园,让吉祥开了柴房的门:“人就在里头了,你自己去看看。”
她站在门口不进去:“事先提醒你一句。你那个师傅是个偷奸耍滑的人,要是不给点刑罚,他是不会老实招供的。”
覃风眼里冒着火光:“你对他用刑了。”
“他的口风很严实。皮鞭打在他的皮肉上毫无效用。”
“所以你对他还用了什么刑罚。”
大小姐淡淡道:“他罪孽深重,烙铁之痛,也是极苦的,也算偿债了。”
覃风恨声道:“卫初晴,你够狠。”
“事先告知你,让你有个准备。你的师傅这一生污点甚多,也没见过他做过几桩好事,倒是大奸大恶的事干了不少。”大小姐毫不惭愧:“他这辈子最大的罪孽,便是把你教成了杀人机器。”
“这些刑罚,即便是不在人间受着,他死后也得受一番煎熬。”大小姐掩了身上的披风,转过了身:“你自便罢。日后我不想再看到他。”
覃风咬牙切齿,低吼道:“你有什么资格?什么资格!你也是罪人,罪人……”
吉祥听着覃风这一声声的罪人,有些胆战心惊,她也听过大小姐的事迹,不说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可她心大,又陪伴大小姐多时,倒也不在乎外人怎么谈论自个的主子。
可她是亲眼看到过大小姐如何逼供那关在柴房里的人。她终于见识到了大小姐温婉沉静的另一面,原来她的主子狠心起来竟然如此的铁石心肠。
世人都说她欺师灭祖,薄情寡义,而来投靠她的人也说她是个罪人,无论是敌是友,他们都不认可大小姐的手段。吉祥心中发寒,此刻她也觉得自个的主子有些妖异了。
“她居然又回来了,还没死在外头。”刘月娥听到大小姐归来的消息,不甘心道:“这人是九条命么?怎么也死不了。”
卫夫人还是那样的散漫,对大小姐并不上心。
“你一天到晚的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随便想想。”卫夫人赶紧掩饰自己的心思。
“你有这闲工夫,不想着怎么稳住自己的地位,把那些碍眼的人都赶走,乱想什么?”刘月娥恨铁不成钢:“指望你也是白搭,都是凉了的黄花菜。”她转了心思,想到了主意:“还是得靠你的女儿。”
卫夫人皱眉:“娘,你又要提上回的事么?”
“听说人都要回京了,时候差不多了,我已经托媒人去说亲了,此事希望很大。”刘月娥眼里带着炙热的光,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你别忘了,还有个太子。”
“那是个比太子要出色的人。”刘月娥笑道:“要不是皇后还坐在那个位置,太子之位还说不定。”
卫夫人觉得自己的母亲开始疯魔了。
“你放心罢,我此回过来只是带个消息给你。也知道你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聆月站在昔颜阁前,对着那个站在墙角跟的人说道:“你只敢出现在她的梦里如今她醒来了,又记起了从前,你便要退缩。”
“之前我很替她不值,毕竟她为了你付出良多,不理会世俗的眼光。如今我也是替她不值,可已经对你不报希望了。我不管你现在的身份是谁,但既然你还在七玄一日,我便把你当做朋友看待。”
“故而我想由衷的劝你一句,及时损止。你要避开她,那就永永远远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她虽还记得你,可我想那么多年过去,当年的感情即便不变,可与当下还是不一样了。”
“我的话就说到这里了,日后我不会再因着她的事再来找你。”
聆月叹息一声,转身离开了惜颜阁。她这一走,之后再也未踏足过这里。后来,再来这里的人,会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铭记在心,而后对着墙角处那个深深的足印久久无法回神。
及时损止。或许是该如此了罢。她们本就是不可能的,何须再给彼此希望。
明月离开了墙角,明白了墙头上再也不会出现一个明艳的人,于是她也该走了。
“你终于舍下了这里。”海益田似乎松了口气。
明月拢了袖子,继续朝前走。
“我们去蜀中罢,得赶快办成那件事,然后离开七玄。我老觉得这里不太安全了,还是小明国的水土养人,虽然有些人也挺讨厌。”惜颜阁里只有海益田一个人的自言自语。
第二日,明珠听奴才通报:“公主殿下,小郡主已经留书离开了。”
明珠看了信随后叫人传给寰莺公主,而后嘲讽道:“我这个小妹,心里只惦记着娘一个,我这个长姐,她还真没放在眼里。”信纸上本就没几句话,而这些只字片语没一个是留给明珠的。
“儿已无心居于庙堂,故辞别母上,绝迹红尘,至此。”
寰莺公主放下信纸,微微留意到这信筏之上的桃花。
卫府。卫雨蓁从外面归来,一路风尘仆仆,正想休息片刻,便听到祖母的声音:“蓁儿,你有喜事了。”
卫雨蓁离家数日,对府的事没甚在意,也不去过问自己如今有几个小娘,可也知道她的娘过得并不好。
“喜事?喜从何来?”她纳闷的放下茶杯,手里还握着茶盖。
“我给你相了门亲事。这事如今有了眉目,八成有望。”
“什么亲事?”卫雨蓁紧紧抓着茶盖子,咬紧了下唇。
“你先别急,要相信祖母的眼光,我可比你娘会拿主意。你很快就要成为最尊贵的王妃,我们可以做皇亲国戚了。”刘月娥想到这事便觉得美。
哗啦啦。卫雨蓁一个失手,便把手里的茶杯摔在了地上。把刘月娥的笑容给震住了。
“你怎么回事,手抖成这个样子。这事虽说是天大的喜事,可也是名至实归的,你配得起这个身份。你怎地如此胆小,禁不起这身荣耀。”刘月娥第一回见外孙女如此失态,不由怪责她的小家子气。
“呵呵……”卫雨蓁忽而吸了口凉气,胸前微颤,连笑数声。终归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可笑她还以为可以逃避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