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明夕下了个决心,待给王爷解决那桩心事,她便要与王府彻底撇清关系,与方世中相伴行走江湖。
华山派经过两回风波,守卫远比之前更严谨,前殿外数十丈内还按了机关,就算是高手也不能擅自闯入。
当然也有不信邪的江湖侠客前来一探究竟,然后就成了落网之鱼,被华山弟子捆绑了起来,第二日被晾在了山下的广场上示众,予以警告。这对爱惜颜面的侠士来说,是一生都洗不掉的污点。
纵然江湖里仍旧为了那把太阿剑喧嚣,可还是不敢在华山派放肆。可他们自然也无法收起对太阿剑的贪念,仍旧在底下鼓噪。
对于强者来说,最吸引他的未必是金银玉器,酒色名利,他们要的是更强。凌驾苍生,踏上巅峰。他们追求的是极致的快意。
拥有绝世武功,又怎少得了神兵利器的陪伴,不然与一生寻不到对手一般,终究是英雄寂寞。
无论是大侠小侠,还是高人前辈,以及籍籍无名的市井小人,他们都垂泻着这把绝世名剑。
“一把太阿剑,就连英雄也甘愿城府。”娉姈看着手中的三尺青峰,幽叹道:“这剑做得即便再相似,能够以假乱真,可假的仍旧真不了。”
“可它却能蒙骗很多人。真正见过太阿剑的人终究少之又少。”
“庸人如何识得宝贝。都是浪得虚名罢了。”娉姈冷笑着看向一边的男子,把手里的剑轻轻架上他的肩膀:“你说这世上,谁在配得上这把太阿剑?”
男子面容憔悴,显然受过重创,气色尚未恢复,语气也微弱:“我并未见过真正的太阿剑,不知该如何回答你的话。”
“宝剑佩英雄。既然你未见过真剑,那是英雄还未现身。”娉姈并未收手,仍旧把剑架在男子的身上,朝他走近了几步:“想来那把剑也在等着它的主人。”
“你要等下去么?”男子朝后退了退。
娉姈朝他挑眉,也朝后退,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把剑从他的脖颈处一次次移出来,划出一道血痕。
“我是该等下去,等英雄出现,那时候,我必然也能目睹一番镇威之剑的风采。”她反转手腕,把剑挡在身前,目光滑过剑刃。
“到时候,我会拿回它。”她掏出帕子抹去剑刃上的血迹:“可在此之前,我还得以假乱真,让这把冒牌货搁上台面。”
她把剑放回了剑鞘,目光淡淡:“总要让它有用武之地,不然白费了令师的一番苦心了。”
男子面容难看,听娉姈提及自己的师傅,欲言又止。他便是周冠霖的座下大弟子周齐,自从那日追随娉姈之后,便一直未在江湖露面。
“你要做什么?”周齐忧心,知道娉姈这个女子心机深沉,暗自忧心师傅的安危,不知她要设下什么陷阱害人。
“你打算怎么做?”
“你心急了?怕我害人。”娉婷慢条斯理道。
“你不害人么?”周齐质疑道。
“你的口气仍旧不改么?虽然我不爱计较这些,可也总不能在人前这般包容你的放肆。”娉婷伸手抚着剑鞘上的枫叶,微微留神它的纹样:“你师傅如今应该挂心你的安慰,要不要去探望一回他?还有你的小师弟,仍旧昏迷不醒。”
周齐沉默了会,回道:“你要我做什么?”
娉姈把剑交到他手上,微笑道:“这把剑物归原主,我要你明日亲自把它交到你师傅手上,对了,要当着所有的江湖人士才行。太阿剑,总得给它一个别开生面的排场。”
这女人是唯恐天下不乱。
周齐心沉了下去,甚为艰难的握紧了剑。他知道此剑一出,明日的场面便会一片混乱,华山再无安宁。
“必须得做么?”周齐扪心自问,他当真要亲手把祸端交到师傅手上,引爆江湖么?
娉姈在他身边站了会儿,悄声道:“你想你师弟活下去么?”
这句话让周齐再也无法徘徊犹豫,事到如今,师弟的命才是最紧要的。那日师弟为了救他深陷敌人的包围,中了蛊毒,这个恩情他周齐要誓死以报,纵然堕落成魔,也不能忘恩负义。
“诶……”他的心已下了决定,能给曾经那颗侠义之心的只有一声叹息。
娉姈与周齐并未相处多久,她并不喜欢与男子同处一室,更喜欢一个人待在房间里久久不见人。
她一个人也很久了,也快忘记了身边添了一人的温度。冬夜太冷,她摸着手里的暖炉,心仍旧一片寒凉。
“夜雨霖玲春即逝
触景感怀叹无声
昙花一现人苦短
唯有来生把梦还。”
她的梦也只能转托到来生罢。
华山派的正殿,退去了所有弟子,只留下掌门一人与一个重要的贵客。华山弟子都知道这回掌门是真的动怒了,太阿剑终究失去了,也不知是谁掉了包,这件事左右透着玄乎。可他们更纳闷的是,为何掌门要单独接见这位柳大小姐?
“柳大小姐,老夫有件事想问你。”周冠霖郑重其事道。
白白芷看着正殿燃起了落地灯,可心里仍旧发憷,如何说?这明明亮堂堂的大殿,总像是笼罩着愁云惨雾,没个让人欢喜的气氛。
她也知道周掌门是如何也开心不起来的,毕竟宝剑丢失了,他该心疼莫及,要还摆出笑脸无所谓,这才是怪事。
可白白芷又觉得这个周掌门不管是哭还是笑,是喜还是怒,都透着怪异。可能是她心虚,老是认为对方看穿了自己。
“周伯伯,要问什么话?我要是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白白芷放缓了语速,让自己说得比较像端庄娴熟的大家闺秀。
“这里没有外人,我知道柳小姐一直很顾及别人,所以我把不相干的人都撤走了,就连柳总管都不知道你到了我这里。”周冠霖别有深意道。
伯伯芷看他的眼神,便浑身不自在。这老头显然已经怀疑她了,可就是不揭破,到底怎么个意思?让她跟被挠痒痒的猫一样,按耐不住要上钩了。
“我们坦诚些罢,柳大小姐。”周冠霖想要与她来一回坦诚相待的谈话。
“坦诚坦诚,周掌门要说什么?”白白芷心里苦,也只好顺话说下去。这是人家的地盘,她身边又没有帮手,人家都识穿她了,再打马虎眼岂不是特别囧?
罢了,人家就等着她点头称是,直接把窗户纸捅破。虽然没有威逼她,可白白芷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也要有尊严的低头。
承认就承认,那也要有颜面。
“好罢,实话说了,其实我的确不是柳大小姐,我是替代她来走一趟华山,拜访一下老前辈。”白白芷才不会说自己就是个冒牌货。
周冠霖看她还理直气壮的承认自己冒名顶替,欺骗堂堂一代掌门,心里佩服她的胆气以及脸皮。
“老夫早就看你不对劲了,虽然我不知道柳大小姐的年岁,也未看过她真人,但以我的眼光岂会分辨不出什么才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你这孩子古灵精怪,想必家人管得宽,性子天真烂漫,可柳家是氏族,世代钻研武学兵甲机关算术,他们培育的传人,诡谲莫测,稳重沉冷,有别于一般的孩子。”
“周伯伯,你好有眼力价,眼神真好。”白白芷被周冠霖说得心服口服,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可心里却暗自呸了声:臭老头,比狐狸还精明,老早就算计好了别人,可恨啊!我跟傻子一样在他面前做戏,这人特定在暗地里嘲笑我,什么天真烂漫,别是蠢罢。
“如今我们都坦诚相待,那我要问你一件重要的事,你可要老实说。”
“周伯伯,我的小辫子都抓在你手里,怎么可能耍滑头。我要是知道的,一定告知你。”白白芷也是破罐破摔,反正她也不清楚这柳家的底细,对于柳总管的心思也摸不透,即便周冠霖想从她口里探问柳家的深浅,那也是白费劲
“我想知道太阿剑的下落。”
“啊?”白白芷愣了愣,纳罕道:“这个我也不知道。”
“你是真的不知道么?”周冠霖狐疑道:“柳家找你替代柳小姐,必然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此事与我华山派有着干系,若非是为了太阿剑,我也找不出别的缘由来解释柳家的做法。”
白白芷咬着手指,一头雾水,嘟囔道:“你们大人争来夺去,扯什么小孩子。”
周冠霖耳朵尖,听到了她的咕哝声,说道:“你一个孩子的确不会知道太多秘密。不过我想你是个不一般的孩子,从你可以把少林武当的武学心法一一说道出来的事上,可见你聪颖过人。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怀疑错了人,险些要被你瞒骗过去。”
“可是周伯伯英明神武,神武能断,识穿了我的身份。诶……我一个孩子怎么敢与你们大人耍心眼。事先不得已才要欺瞒你,可那不是我想要做的事。周伯伯的宝剑,也不是我要的东西,我怎会在意它呢?”白白芷摊手:“自始至终,我只想做个柳大小姐,像一尊菩萨一样掩饰平静,等论剑大会结束,便可以脱身回家。”
她的目的就那么简单,与那劳什子的太阿剑没半点干系。
“我也不是要有意为难你,可太阿剑的确不见了。我想放你离开华山,那也是甚难做到。”周冠霖有些疲倦,为了太阿剑他也是心力交瘁,不仅失去了宝剑,连两个徒弟也保不住,这还真无奈。
“怎么?”白白芷暗道:不好不好,这下又要受人要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