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睡罢。时候不早了。”淳于澈在桌子上又写了密密麻麻的东西,大都是武功招式,这些李凡是看不懂的。他见这些东西已经见怪不怪,淳于澈喜欢探究别人的武功路数,在纸上反复思量如何拆招,这让李凡很佩服。
这个王爷做什么事都很认真,武功高强,又善于变通,举一反三,脑子灵活。
“王爷,我来华山这一路上学了好多东西。跟着你……比起在先生身边的三年所学到的本事要多很多。”李凡靠着桌子,看着淳于澈那精细的手稿。
“我还没收过徒弟,也不知道怎么教孩子。”淳于澈微笑道:“你要是不怕我耽误你,日后也可来问我。”
“好啊,以后我就把你当先生。我觉得王爷不仅文武双全,而且为人处世都很好,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好人。”
淳于澈算是毫无瑕疵,各方面都很好,李凡这声夸奖他是受得起。
“王爷……”李凡看他纤细的腰身,那宽袍大袖穿在他身上很是飘逸,虽非是宽背厚肩,可那气度丝毫不逊色于战场上的将军。
他是个把气度深藏在魅力中的人,内敛高华,一颦一笑都有着让人目不转睛的气势。
“你有心上人么?”李凡从未见过淳于澈与哪个女子亲近,也从未在他口中提过什么特别的姑娘,近来也只听过颜语行这三个字。
可李凡知道王爷对这个小姐姐并未心思,那他究竟喜欢哪样的姑娘?
都说三十而立,王爷如今也到了这个年纪,为何还未娶妻?他是在等着谁?李凡不知道八年前的故事,也不懂淳于澈的悲欢喜乐。
“随缘。”淳于澈看了灯火很久,才淡淡的说了这两个字。
随缘。有些事无需明言,彼此心知肚明。李凡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对方这是不乐意回答,才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随缘罢。
王爷是有难言之隐。
也是,人连自己都看不透,又能如何去体会他人的心境。李凡还是个孩子,不知到情之一字,少年不知愁,也是最美好的时候。
“师傅!师傅!”街角巷尾源源不绝着呼唤声,可见其中的焦灼之情。
天上的云开始集聚,仿佛在相会,可没过多久,天上便下了冰凉的雨丝,打在手背上,很凉。
颜语行撑着伞,站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上,默然站立了很久。她的眼睛仍旧清亮,可有着无法消散的悲愁。
“你有什么好伤心的,即便你把心掏出来给她,也不会得到丝毫的怜惜。”
“可她明明喜欢我。”
“那都是玩弄你的,你可真傻,信了女人。要知道女人这方面是有天赋的,要玩弄同类信手拈来,因为她们太了解女人想要的东西了,不像有些男人纵然神机料算,运筹帷幄,可在女人身上还是天真的跟个孩子似的。”
“我知道了,都是自己一厢情愿闹了场误会。让人家看轻了我。”颜语行倚着水榭的廊柱,看着满池的枯荷,回想起一些让她感到微讽的事。
街巷的尽头,有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他们四处奔走寻觅着师傅。过了很久,他们沮丧的聚头,眼睛里闪着焦急的火光。
“师傅,不见了啊。”
“她不会不回来了罢?”
“诶……今日的事很奇怪,师兄,你说我们师傅跟那个小姐姐是有什么仇?怎么一碰面就是天雷勾地火,没完没了。”
“师傅又不说,这事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师兄,咱们的师傅与普通人不一样。”小九蹲在油饼摊旁,捂着肚子:“好饿啊,师兄,你给师妹去化缘罢。”他们身无分文,一路来都是吃师傅用师傅的,可师傅从未给他们零花钱。
这一离开师傅,他们就成了落魄人,过着上顿不接下顿的日子。
师傅真好。小九看着热腾腾的面条,油滋滋的煎饼,一直吞着口水。
“先找到师傅罢。我不放心,这里人太多,人心否侧,师傅一个女儿家又喝醉了,走在这里很危险。”一命和尚郑重道,他也很饿,可是已经顾不到自己了。
“我们这样盲目的瞎找也无济于事,师傅轻功好,她要是想不见人,谁也找不到她。”小九揉着膝盖,愁眉苦脸道:“师兄,我好饿。”
一命和尚摸着空空的荷包,舔着干裂的唇,对着小摊老板合手道:“施主,我师妹饥肠辘辘,可否施舍些吃食,小僧感激不尽,愿为施主诵经念佛,积攒福报。”
“诶……”得了老板的两个油饼一碗热汤面,一命和尚却是愁眉不展,感慨道:“也不知道师父此刻饿不饿,冷不冷?”
“先想自己罢。我的手都生冻疮了,让我先吃几口。”小九一边咬着饼子,一边吸着面条,吃得津津有味,脸被热气蓁出了热汗,哪还有方才的愁苦。
“师兄,我觉得这事啊,还是要去找那个小姐姐。”吃饱喝足,小九想了法子。
“她会知道么?”
“这叫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师傅老是跟人家过不去,必然是有什么前情纠葛。她可能会比我们更了解师傅。”
“那我们回客栈。”
“有时候我会觉得江湖真小。”小九想到了客栈里的那几个熟人,笑眯眯道:“明明是天南地北各不相干的人,想不到都在这里遇上了。有贵人,有无赖,有美丽的师傅,有神秘的小哥哥。”
一命和尚对小九这番话,也深感赞同:“按着佛家的道理,我们或许在前世就结下了缘分,这辈子是为了相聚而来。”
“师兄,你这话就有禅意了。你说人是为何来到这世间的?”
“大概是为了欢聚。”
“对啊,这句话真有意思。为了相聚而来,可我们终究要死,那我们相聚后又得往何处去?”
“这我也不知道。”一命和尚苦恼的摸头。
“我太小了,没你们想的透,连师兄也不知道,那我也不会知道。”小九迷茫的看着夜空,指着天上的月亮,又问道:“你看,月亮又圆了。”
云雾中有一轮月亮,可蟾宫掩得太深,只露出朦胧的影子。
“快下雨了。”一命和尚又担忧起了师傅。
客栈的露台上站着一个人,头顶着漆黑的天空,仿佛深陷在迷茫之中,久久不曾回神。雨丝把她的头发都打湿了。
“你在找什么?”叶宿雨就像出现在暗夜里的精灵,浑身透着神秘气息,倏忽间出现在瞿筱筱身后。
“我好想有个毛病。”
“你不认得我么?”
“不只是你。”她记不得任何人。
“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很多,记不住人脸,也不算什么。你至少知道我的名字。”
“我疑惑一件事。”瞿筱筱纳闷道:“那位姑娘好似认得我,可我既记不得她的样子,也不熟悉她的名字。太奇怪了,我要是从前得罪了她,必然是有印象。”
“或许你之前得罪的人改了名字,她现在的名字不是真名。”叶宿雨的提醒,让她顿悟。
“是了,是了,她未必是叫颜语行。”
“那你从前得罪过什么人?”
“我……”瞿筱筱原本欣喜的眼神又笼罩了云雾,迟疑道:“我不喜与人争吵,也从未与人结过仇怨……”
即便那人用的是化名,可仍旧与她毫无关系。
“怎会如此?”叶宿雨喃喃自语,朝瞿筱筱投去一眼,半响后,把手里的油纸伞递了过去:“你不如去找她一问,此事但求个清楚明白,未免纠葛不清。”
“这……”瞿筱筱想到午后那会,与颜语行大打出手,打得不可开交,其实最后她还是输了,可赢的人却愈加愤怒却一言不发,眨眼就走了。
“我见她该说些什么?”瞿筱筱走在街上,心事重重的环顾周围。她把这里的大街小巷都要走遍了,仍旧是找不到颜语行的身影。
“罢了,可能找不见她。”她寻了很久,又独自回了客栈。
这些疑惑还是日后见到本人后再询问,她这般想着便心安理得的回屋休息。
街巷角落倒了一片人,都是本城的地痞无赖,他们在地上打滚呻吟,十分痛苦。颜语行抚着肩膀,手里的剑仍旧干净剔透,显然她这剑还没舔上人血。
“你为何要帮我?”她淡漠道。
“姑娘,莫怕,我不会欺负你。”她面前站着一个斯文白皙的公子,这地上的地痞流氓便是吃了他的苦头。
“你怎会在这冷僻的地方?”颜语行醉意消淡,眼神冷得跟箭一样,与她平日里的气质大相径庭。
“我一直跟着姑娘。”
“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符月犀。”
“符月犀……”颜语行偏头看着脚下的影子,半响,眼里划过微妙的光,再抬头的时候,唇角挂起了娇俏的笑容:“你喜欢我么?”
符月犀楞了愣,颜语行朝他走近了几步,笑容更深了,仿佛正对这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公子有意思:“你跟了我那么久,还保护我,当真对我没半点心意?你喜欢我么?”她撩着颊边的碎发,侧身道:“我挺喜欢你的,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做你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