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跟刘子科在一张纸上一人写了几句话交给徐是,他们俩的字迹只要是熟悉的人都能辨认的出,再不济还能就地取材验个指纹,温玉并不担心警局的人不相信。
徐是说,他们这里是诸城邻县以前的一个工业园区,后来工业区废了,这栋公寓式的家属楼也就荒废下来,被‘蝙蝠’占了作据点,周围了无人烟,很安全,却也很不方便,所以他每隔五日就会开车出去采买,今天就是第五日。
徐是早上临走前偷偷把房间的钥匙给了两人,“我会趁着采买的时候把纸条给接头人,他会报警,如果警察部署得当,你们今天大概就能离开这里了......自己小心。”
看着他紧张兮兮离开的背影,温玉的眉心隐隐地跳动,总觉得不安。
或许是她的第六感真的灵验,快中午的时候还是出了事——徐是被老三几个五花大绑地带了回来。
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刘子科低声说了一句,“遭了。”
温玉的心砰砰跳了起来,“钥匙呢?”
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打算——趁现在,跑!不然等他们想起他们俩,那可真是走不掉了。
混乱中,没人注意到,一扇门开了小缝,两道人影溜了出去。
老三面上布满了戾气,一脚踹在徐是的腿窝上,逼他跪了下来,嘴里嚷嚷着。
“老板,项骁这个叛徒,让徐是给警察通风报信,被我抓回来了。”
老三心里也有点虚,他发现的时候,和徐是接头的那个人跑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报警......
“我早就看项骁那小子不对劲儿了。”
“老三,老板还在这儿呢,你可别胡说啊。”
众说纷谈。
刘子科从走廊里面探出了头,所有三十几号人都聚集在大堂,“老板”一脸阴翳地坐在中间,与之相对的,是站在对面神色莫测的项骁。
大门口还有两个别着枪的人。
混乱中,“老板”拍了拍椅子扶手,“去把那两个警察带出来看好了,万一有变,就拿来做人质。”
立即有人应了一声往这边走。
刘子科赶忙打了个手势,温玉从房间里轻手轻脚地闪出来,两人迅速躲到走廊的另一头一扇安全门后。
片刻后,来人慌忙从房间冲了出来——
“老板,不好了,屋里那两个警察跑了。”
温玉和刘子科深吸了一口气,趁着骚乱的空隙接着迅速向另一侧移动,刘子科面色一沉——是死路。
前来抓人的成员们越来越近,温玉忍不住叹息一声,看来一会儿只能随机应变了。
忽然,走廊尽头的房门开了,一双手伸了出来,迅速的将温玉和刘子科拽了进来。
“晋荀?”
温玉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胸口,十分差异秦晋荀会出现在这儿。
秦晋荀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三个人侧耳听着外头的兵荒马乱。
找不到温玉和刘子科,有些人开始慌张起来。
“他们一定是跑了,这回警察肯定知道我们在哪儿了。”
“老板,离警察来之前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得快点撤退了,还有这回货是交不了了,我去杀了那个男孩儿。”
“徐是和项骁怎么办?”
“那还用说,一起宰了。”
正要从窗户离开的刘子科握了握拳,停下了脚步,“小洋怎么办?”
“那个孩子被关在哪儿?”
“南边的那条走廊上的房间。”
秦晋荀沉吟片刻,看着温玉。
“你在这里躲好,我和刘子科去救小洋。”
对秦教授的武力值有些担心,刘队长正想要劝说他一个人去就好,却见秦晋荀已经扭开了门把手,那个背影莫名的让人觉得沉稳,让他有一种,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的感觉。
手牵手,一起走……
他们这边一派和谐,大堂中央却剑拔弩张。
项骁在“蝙蝠”呆了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还是孤家寡人,没有一点自己的势力的。
形势隐隐对峙。
“老七,老板平日里待你不薄,你怎么能用枪对着他!”
“我呸,上次我不过就晚交货了两天,他就让人废了我一条胳膊,这还叫对我不薄?”
“你丫叛徒还有理了!”
……
吵吵嚷嚷,场面极度混乱,忽然之间一声枪响——这回开枪的不是“老板”,而是项骁。
“你们最好,都别动。”
项骁悠悠地站在原地,面上虽然依旧没有多少血色,精神状态却上佳,甚至说是兴奋。
底下霎时间没有人说话了。
温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思量片刻,还是轻轻的将门拉开了一条小缝,向外望去。
项骁站在中间,伸着一只手,手里拿着一个遥控器。
“老板”微沉着脸,“项骁,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然乌云密布,云层涌动,阴影正好遮住了他的脸,让他的五官模糊不清,“让你们见识见识吧。”
说完,他举起手中的红色按钮,按了下去。
爆炸声一瞬间,巨响夹带着滚滚的浓烟,从外面传了过来,屋子的横梁被震动,噼里啪啦地开始往下掉。
“他埋了炸弹!”
“项骁那个疯子!”
“炸弹肯定不止这一处,逃命要紧啊!”
“‘老板’,我们快撤吧。”
第一次爆炸的瞬间,温玉没站稳,跌倒在地擦伤了手臂,但是她却顾不上自己胳膊上的伤,向外望去,这次的爆炸是从南边传来的。
秦晋荀和刘子科还在那边。
温玉大惊失色,来不及再细想,一个闪身就出了屋子。
而大堂的骚乱还在继续,大概是没料到项骁埋了这么不惜命的一手,一时间,“老板”这一方的人都有些慌。
“砰!”
有人慌乱中冲项骁开了一枪,可是紧接着,那人就扔下手枪,破口大骂,“谁他妈动了老子的枪!”
紧接着,又有人大惊失色的发现,刚才的爆炸,将这栋楼的出口封上了了。
有人提议,“上二楼,那有窗户。”
“老板”却是原地定定地看着项骁,带着厌恶,“我早就该杀了你,你小时候我就该杀了你的。”
说完,在手下的再三催促中,往二楼走去。
项骁没有阻拦,悠悠地看着他们慌忙逃命的样子,唇上泛起一丝冷笑,要不了一会儿他们就会发现,二楼的窗子下面全都布置上了地陷,跳下去,也是死路一条。
忽然,他的视线掠过一面墙,角落里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温玉?你还在这儿?”
项骁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抓住了她,眼睛骤亮。
温玉分不清现在对项骁是什么情感了,她恨他,因为本是毫无交集的一个人,却是杀了自己父母的凶手,可是现在,她却有点不知道对他说什么了,甚至不明白,他对自己的这份执着是从哪里来的。
“我自然在这儿。”
“那个小警察呢?”
温玉偏过头,“跑了。”
项骁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无所谓,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温玉冷了神色,“你费这么大周折,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项骁没有回答,几步踱回中央,随手打开了一个箱子。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干净,还不如一起消失。”
说完这句话,徐是刚好拿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什么意思?
温玉顺着他腿往下看,他脚边的箱子里,是一个直径将近半米的长管型——炸药。
和方才爆炸的那些不相同,这份液体炸药爆炸的威力,足可以将这栋楼轰得连渣都不剩。
温玉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让她和刘子科写那张纸条,又为什么任由那些人抱头鼠窜,因为只有这样,来的人才齐全。
他想要‘蝙蝠’的人和警察一起,同归于尽。
“项骁,你疯真的了!”
温玉一边说,一边想要走过去制止他。
项骁头也不回,手指飞速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径直对徐是说,“拉住她,别让她过来。”
“项哥……我们,都会死么?”
徐是显然对他的计划丝毫不知情,此时手足无措,等项骁再一次喊他,徐是才反应过来,上前抓住了温玉——他一直听项骁的话。
二楼又传来了一阵大声喧哗声,仿佛是有什么人跳了下去,摔死了。
眼见项骁眉宇之间尽是笃定,而秦晋荀和刘子科那边还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温玉也只有想办法先稳住项骁。
“项骁,你冷静一点,谁都有过去,不止你一个人活在阴影中,我也是啊,我的父母——”
不知道哪个字眼忽然触动了项骁的神经,项骁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按动键盘的手停住了。
“你的父母......呵,你的父母,我没杀他们,但若是我不惜后果也未必救不了他们,可是我没有,你知道为什么吗?”
温玉清醒的意识到,此刻的项骁很危险,他的眼神隐隐藏着病态的狂热,却是透过了她,不知他的焦点落在哪里。
他站起来有过来,一把拽过温玉,掐住她的咽喉迫使她靠得很近,力道之大令她呼吸困难。
“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的父母是英雄?恩?为了清除我们这些杂碎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项骁带着奇异的微笑。
在温玉几乎晕厥之时,他又蓦地松开掐着温玉喉咙的手,食指顺着她的颈部逐渐下滑,穿过胸膛,穿过肋骨,最后停留在左腰向上的地方。
“这里,还疼吗?”
温玉咳嗽着,伸手拂开。
他的手指离开,又霍地抓紧她的手,引着她摸上自己身体的同样部位。
声音贴着她的耳朵。
“那一年你几岁?十岁?十一岁?找到了合适的肾源,你父母乐疯了吧,你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吧。”
他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传出来,一点光芒都不带,冷得结冰。
温玉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手指竟然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项骁看着她迅速变白的脸,心头涌上一股快意,夹杂着压抑已久的愤懑。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在你的腿上纹上一个蝙蝠纹身?你以为你父母为什么要协助陈立仁捣毁蝙蝠?”
项骁将她重重地一推,温玉一个踉跄跌倒在冰凉的地上,听着他满含恶意的声音,“是因为你!因为他们不想让你向其他接受移植的人一样受蝙蝠的控制!”
温玉摇着头,手指因用力扣住地面而泛白,“不,你别说了——”
项骁却好像从她的表现中得到了莫大的快意,逼近了她,拽起她的胳膊,“你以为你凭什么那么幸运,缺什么配型就恰好有什么配型么?是因为我!”
“温玉,你体内的肾是我的,我让你多活了这么久,你也是我的,懂了么?”
石破天惊般的轰鸣也不过如此,温玉的世界瞬间一片刺耳的尖叫,仿佛是项骁的嘲笑,又像是自己尖叫的声音。
“放开她。”
一声厉呵传来,秦晋荀大步走过来,后面跟着抱着个小男孩儿刘子科。
有脚步声纷乱而至,那些人见跳窗行不通,又重新回到了大堂,“警察来了!”
“等他们将出口清理出来,我们冲出去!”
这些喧嚣与秦晋荀无关,他抱着温玉,专心致志的查看她的状况。
忽然身边响起一声轻笑。
“我突然改主意了——将这一切夷为平地,的确不错,但是我现在更好奇,有一天人们知道真相的反应,秦晋荀,你能瞒多久?。”
项骁这句话说的似是而非,秦晋荀冷漠以对。
警察出动了重卡,十几分钟就将大门口的那些建筑残骸移开,清出了一条道。
不知道第一声枪声是从哪传出来的。
两边的人皆是一愣,刘子科暗道不好,带着小洋飞身扑向旁边一个遮蔽物的同时,高声喊道,“注意隐蔽!”
顿时,枪声四处响起。
“砰”地一声。
却是项骁打中了老三。
项骁瞥了一眼温玉,“你们这些人都假惺惺的,什么法律,什么正义,你看,你想让他死是不是,我帮你杀了他了。”
温玉却呆呆的没有什么反应,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狼狈中回神,项骁见状眯了眯眼睛,正想要说话,徐是就来拉他。
“项哥,走了!”
……
一片混乱之中,温玉似乎被谁领到了一边,有人在她耳边轻声的说着什么,有人面带焦急的看着她,轰鸣过后,有一个声音格外清晰。
“温玉,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