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又怕,自己的任何举动都会让他变得更加奇怪。
秦晋荀眯了眯眼,周身的禁欲气质在此刻似乎突然消弭,取而代之的是眼神中从骨子里透漏出来的无尽的渴望。
“你这么聪明,如何会不知道我在意的、生气的是什么?”
温玉反手抓住自己身下的沙发帘,身子往后退,都快悬空了,她抓得紧紧地,像是连自己躁动不安地心都一起抓着,好让它别这么不坚定地胡乱跳。
他的声音低沉,不抽烟,却又有迷人的烟嗓。
“是谁说你既淡定又大胆。”
他的手指冰凉,拂过她因紧张而颤抖的睫毛,目光转而移到她嫣红的唇瓣。
温玉几乎已经能预见他接下来的举动,躲,还是不躲?她不由得心乱如麻。
眼前阴影渐重,呼吸交错见,听见他报复似地说道。
“......不吻你。”
忽然,门吱悠地开了半边,来人也没想到门没关,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往里望过来,然后就被里面的场景怔住。
“秦、秦教授。”
舒嬅结结巴巴地说道。
秦晋荀慢条斯理的起身,同时将上半身快从沙发上掉到地下的温玉扶起。
“什么事?”
舒嬅没有移开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声音有丝波澜和委屈,“委托人在楼下等您。”
秦晋荀拧起眉头,“下去等我,关上门。”
可能是他的语气太过严厉,舒嬅红了眼眶,扭头就往楼下跑,关上门的声音响得画都震了一下。
他身上的衣服在方才的纠缠中再次变得又皱又湿,秦晋荀低头看了看自己,又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件跟刚才一模一样的t恤,又当着温玉的面毫不避讳地换上了。
温玉端着一张脸,背挺得笔直。
“你有什么事就先去忙吧,等到去找那个知情人的时候会告知你。”
秦晋荀一边扣扣子,一边瞥了她一眼,嗤道。
“自作聪明。”
他出了卧室,只留下温玉一个人。
她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又坐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捂住脸,弯下了腰,将自己深深地埋在柔软的沙发里。
不对劲儿,这种感觉真的不对劲儿。
舒嬅没有下楼,而是在楼梯口等着,她小心翼翼地觑着秦晋荀,试探着问道。
“秦教授......你和那位温小姐?”
秦晋荀脚下没有丝毫停留,“以后进来记得敲门。”
舒嬅的脸不由得又白了,深吸一口气,她咬了咬唇,又重新跟上,语气小心谨慎了许多。
“我知道了秦教授。”
楼下的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中年女人,三四十岁的样子,皮肤保养得很好,实际岁数可能还要大一些,周身一派华贵,她焦虑地握着双手,指尖一枚硕大的鸽子蛋夺人眼球。
听见楼梯口有声音传来,那女人立刻站了起来,冲着秦晋荀伸出手。
“您好,想必您就是秦教授吧,我的律师极为推崇您。”
秦晋荀看了一眼她伸出的手,而后恍若未见随意地坐在了她对面。
那女人面色一变,颇为恼怒,舒嬅很有眼力见儿,低声解释道。
“邹夫人,这是秦教授的习惯,从不跟人握手。”
邹夫人找到了台阶,面色缓和了一些,又想到有求于人,于是清了清嗓子,憋出了一个笑。
“秦教授,这个案子您底下的人够跟您说了吧,我也就不绕圈子了,想要打赢这场官司需要多少钱?”
秦晋荀头也不抬,双腿交叠,手置于膝上。
“我想您搞错了,我们做的事调查解疑的生意,帮人打官司这种事,是律师做的。”
女人激动地站起来,“那你就去调查啊,我丈夫真的是无辜的,他只是平常有些暴躁,怎么可能杀人,肯定是他生意上的对手见不得他好,栽赃给他的,死的那个经理,就是他竞争对手旗下的。”
秦晋荀翻着舒嬅从事务所带来的记录薄,笑容有些讽刺。
“这位夫人,你丈夫已经不只是暴躁问题了,经过我们取证,他遗落在现场的那条领带,是您先生找了高级设计师定制的,那个设计师为您先生设计了一系列的领带,并且为了保证这种设计的独一无二,她甚至还申请了设计专利,整个滨江,除了您先生,再不会有别人拥有了,而且,受害人颈间的指纹属于他无疑,案发当晚所有人都能证明是你先生最后带走了醉酒的受害人说要送他回家——这个案子没有一点问题,警方调查取证的很迅速。”
秦晋荀甚至满意地点了点头,夸赞起滨江公安局的效率来。
那女人面色一黑,当即就将包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拍。
“我先生无缘无故送个男人回家干什么,那是客套话,客套话懂不懂?再说了,我可是交了钱的,你们知道我交了多少调查费吗?你们就给我这个结果?”
舒嬅的面色不佳,但还是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邹夫人,如果不是您欺骗我们,这个案子我们一开始就不会接,而且我们的合同上签得清清楚楚,一切以我们调查的事实真相为准。”
“没能耐就说没能耐,还什么事实真相,现在的小姑娘一个两个都能说会道,拿了钱不办事儿,跟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有什么区别。”
她这话说得不光十分难听,还相当粗鄙,舒嬅想要还击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眼眶通红,伸长了脖子,反驳道。
“我们按照合同履行约定,完全没有任何违约的问题,您的丈夫犯了罪,就应该接受法律的制裁。”
这一下惹火了那个女人,她盛气凌人地将面前的杯子往地上一摔。
“我的助理为我推荐了另一家事务所,告诉我他们专业得多,我起先还不信,不过现在看来,大名鼎鼎的秦晋荀也只不过是一个没用的蠢材,你们这破事务所就等着关门吧。”
说完,就踩着她那双价值不菲的恨天高气冲冲地出门了,反手将大门拍得震天响。
秦晋荀青着脸站起来将客厅的窗户拉开,外面的风涌了进来,将屋里浓烈的香水味驱散,秦晋荀这才觉得自己又可以呼吸了。
舒嬅往前走了两步,低着头,声音细弱蚊蝇。
“对不起秦教授,都是我们初步调查没有做好,签下了这样一单合同,给您添麻烦了。”
秦晋荀点点头,“知道给我添麻烦了,你们干脆都辞职吧。”
舒嬅于是将悄悄将眼泪咽了回去......
那个女人叫邹兰,是滨江当地首富马之章的妻子,上个月只身来了京都找上秦晋荀的事务所,哭哭啼啼说是自己的丈夫被人栽赃,可是警察愚钝,不分青红皂白就扣押了马之章。
本来事务所正常的流程是前派个侦探来滨江调查一下,如果说案件确实有疑点,才会接下来。
可是邹兰哭得厉害,怎么也不肯让人来,又说时间紧,从包里掏出了一张七位数的支票,并且事成之后还有两倍的酬金,这么大一笔钱就在面前,事务所的小王一时糊涂就签订了合同。
事实证明,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一来滨江才发现,那个马之章根本就是个证据确凿的杀人犯,行为恶劣地叫人只想催法院赶紧判决了。
可是马之章是本城名人,这个案子闹得滨江人尽皆知的,一个处理不好,事务所的名声极容易被牵连,众人无法,只好把几乎快在诸城扎根的秦晋荀请过去收拾烂摊子。
舒嬅刚才被冷嘲热讽一通,心里不痛快,撇着嘴说,“现在的人有点钱,就以为他们可以凌驾在法律之上了,公安局不敢惹,倒是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编谎话骗我们,也确实,证据确凿,哪个事务所敢接。”
可是还真就有一家敢接的。
秦晋荀回头问她,“你知道邹兰说的是哪家事务所吗?”
舒嬅犹疑地点了点头,“我倒是能猜到,是一家滨江本地的侦探事务所也有诉讼方面的服务,老板叫于敬堂,这两年在滨江声名鹊起,我们在京城都有所耳闻,解决了很多棘手的案子,确实厉害......不过自然是比不过秦教授的。”
“可是现在我说证据确凿的案子,他们竟然肯接——这是不是很奇怪。”
秦晋荀摸了摸下巴颏,眼神中透着几分深思。
舒嬅的目光不由自主被他的手吸引,白净的手指骨骼分明,优雅极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悄悄红了脸。
“舒嬅。”
舒嬅一惊,还以为是偷看别抓住,“啊,什么?秦教授?”
“我对这家事务所有点好奇。”
舒嬅会意,“我这就打电话回京城,让他们查一下这家事务所的资料。”
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了脚步声,温玉和季景然一起走了下来。
季景然的眼神在地上的一片狼藉上扫过,眼睛弯了起来,显得有点幸灾乐祸,“看来秦教授有点小麻烦啊。”
秦晋荀利落并且优雅地跨过脚下的一块碎玻璃渣,神色从容,“已经处理好了,不要紧。”
他又看了看温玉一身外出的装束,开口问道。
“你们俩这是要去哪?”
温玉怕他又误会,解释道,“是景然的学弟,我大学的时候也曾见过的,晚间约了一起吃饭。”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大略是跟林恩词无关的,只是叙旧。”
——可不是背着你去查案。
秦晋荀好像是没听懂,因为他微微扬了一下下颌。
“好的,等我一下。”
一边说,他一边往楼上走去。
季景然伸出手拦住他。
“秦教授没听明白?我们是同学聚餐。”
“听得很清楚,是那个查到了些林恩词的线索的人。”
秦晋荀本就不是顾忌别人眼光的人,他要去,还真就没人拦得住他。
温玉看了看潇洒自如的秦晋荀,又看了一眼面色不佳的季景然,莫名觉得季景然是输在了脸皮太薄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