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医生从手术室一出来就被带回了局里，一直到成陈和阴离赶到，他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或许这个结果他早就料到了吧，所以即使他现在说的再多，也是无用了，看他一副蔫不拉几的样子，阴离也大概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你认为你救了那么多人，他们该感谢你吗？”
    阴离的问题虽然听起来很普通，可对于此刻的梁医生来说，却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或者我也可以这么说，你们之间真正的关系其实是合作者吧。”
    果然，当阴离的第二句话脱口之后，那家伙的嘴角分明的抽动了两下。
    “你出技术，他们出钱，另外再加上一个出货的，这就是你们整个的运转体系不是吗？”
    终于，在阴离说完第三句话后，他的眼睛里已经布满了慌张。
    “你，你怎么知道？”
    “这个问题我们稍后再说，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证实一下，那些受害人被取走肾后之所以还能活着，这是因为你的要求吧。”
    阴离说完话看着那家伙继续抽动的嘴角，她也没必要等他回答了，阴离眼神一个回转，继续道，“我看过你的资料，年轻有为的医学院高材生，所谓十年寒窗，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不公，直到两年前你转到朝青医院，一直到半年前，你的幸运女神好像终于降临了，一个又一个成功的手术，一个接一个慕名而来的病患，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你摇身一变，成为了整个肾脏科手术率最多人气最高的明星医生，而这一切的幸运却并没有给你带来精神上的安慰，虽然你得到了很多，可你却并不为之高兴，因为你知道，你的每一步都是踏着一个消散的亡魂往上爬的，那并不是你的初衷，也因为这样，才有了最近这几起莫名其妙的案子，我说的没错吧。”
    “你说的没错，我痛恨这个世界，我痛恨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每一个人，我有多努力，他们知道吗，纵然我知道我走的是一条迈向深渊的不归路，我也愿意去拼上我的一切，我要让那些看轻我的人知道，我绝对不是他们可以任意践踏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他们全部都跪在地上来仰视我。”
    “所以你以为，那些丢了肾却保住了命的人应该感到庆幸吗？这不过是你给自己的肆掠找的一个台阶而已，你以为这样做你就真的能安心吗？你也不想想，找你做手术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值得你去相救吗？他们有资格再活一次么？换个立场，你现在不也是站在曾经欺辱你的界面么，你现在做的事和曾经的他们又有何不同，或者说你做的比他们还要过分，你嘴上一直在抱怨命运对你的不公，可是你又公平对待别人了么，想想那些真正需要救治的病患，想想他们的处境，就因为他们像曾经的你一样没钱没权没势力，所以他们就自甘等死么，你的反击，还真是‘伟大’。”
    “不，不是这样的，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们不一样...”
    阴离斜了一眼已经泄了气的家伙，刚抬起脚迈开两步又停下来，背对着他说了句，“你刚才问我怎么知道的，其实你自己应该清楚，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幸运的人。”
    阴离出了审讯室，眼底的冰霜却并未减弱半分，虽然案子很快就会侦破，可是再次直面人性，还是让阴离觉得凄凉无比。
    虽然案件进行的很顺利，可是阴离的心底却依然闪过一丝不安，这件事绝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怎么样？招供了吗？”
    看到成陈出来，阴离随即问道。
    “嗯，招了，我们现在就过去抓那个供货的家伙。”
    “只有一个人么？”
    阴离并肩跟在成陈的身旁，边走路边问着话。
    “没错，那是一个比那家伙更厉害的角色。”
    “怎么说？”
    阴离拉开车门，听到成陈的回答，她内心的那种不安感貌似又加重了几分。
    “那个一直供货的人，也就是这个案件的主凶，他以前也是一名肾脏科医生，他不但医术高超，而且年少就已经成名了，只是有些可惜，在一次手术中他不幸出现了失误，从而也导致他医生的生涯就此中断了，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一蹶不振，整个人都像变了一样，以至于后来很多相熟的人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那家伙也就是在半年前偶然遇见他的，同样都是为了报复，所以他们的合作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了，一个为了名，一个为了钱，他们也算是一对‘黄金搭档’了。”
    “那那些器官的捐献证明，还有那些有权有势的‘客人’也都是由他负责的么？”
    “没错，那家伙是这么招供的。”
    “他现在还是在做医生的吧？”
    “对，不过他就在一家门诊里，所以还是一个不能拿刀的医生。”
    “可是他却拿刀拿的挺上瘾的，不是吗？”
    “一个人，若是丢掉了做人最基本的良善，的确是做什么都不为奇。”
    “这么说，他的确是一个狠角色。”
    阴离歪着脑袋靠在一旁，她没有再继续往下问，脑袋里却依旧是弥漫着一朵散不开的乌云。
    易欢下班回家的时候，阴离已经早早等在了那里。
    “怎么今天下班这么晚？”
    “临时有点事，耽搁了一下。”
    阴离问的随意，易欢答的随心，可是。
    “欢，我前面去过案发现场了。”
    “哦，去了挺好啊。”
    阴离咬了咬嘴唇，她实在是不想这样对着易欢。
    “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你说的是那个案件的主凶，他死了不是很好吗？”
    阴离点了点头。
    “是，没错，能死的那么‘完美’，也是他的福气。”
    “所以，你是有问题要问我吧。”
    阴离定了定。
    “他，是你杀的吗？”
    “阿离，其实你在开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你是说我为什么会将他的身体全部用小刀隔开来放血，还是说我为什么会看着他一点一点流干最后一滴血。”
    “欢...”
    易欢从中午离开家之后便没有再回去过医院，这一切在他跟踪了姓梁的那家伙一整晚后，他早就一清二楚了，而他在动手之前，也早就料到了此刻这样的画面。
    易欢微微抬了抬下巴，嘴角的笑容还是像往常一样美好。
    “阿离，你说一个人要是偷东西头惯了，应该怎么办呢？”
    “这要看他偷的是什么东西了。”
    “那如果他偷的只是一根针，难道就算了吗？”
    “当然不会。”
    “是呀，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这样的人了，他们自以为偷一根针对别人而言根本不算什么，慢慢地，他们便开始偷一把米，一罐钱，一直到他们偷走别人的器官，他们也都觉得没什么，他们只觉得自己是一个小偷而已，可是他们知不知道，他们偷走的是别人整个的人生，他们偷走的，是再也还不回去的东西...”
    “可是欢，他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我想这个你也知道。”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想放过他。”
    “那一份名单是你故意留下的。”
    “说来也很可笑，直到他死的那一刻，我都没觉得有一丝的快感，他还真是一点都不值得我动手。”
    “欢，你做的没错。”
    到了这个时候，阴离脑海中的乌云也都散的一干二净了，如果继续按照成陈的方法查下去，幕后真正隐藏的‘贩卖器官团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出来，就像易欢说的一样，再不起眼的小偷也能掀翻巨浪，要是不趁早揭开他的背后，谁都无法预测，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悲剧。
    “阿离...”
    “好了欢，我饿了，我们赶快做东西吃吧，今天还过着年呢...”
    看着阴离欢快的脸，易欢眼底的温柔似是更加浓郁了起来，‘阿离，这样的你我还能看到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