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宋淅川声落的同时，门外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屋内两人皆是一愣，宋晚第一时间回过神，急匆匆转身往门口去。
    嘎吱，房门被宋晚拉开。
    门外站着的西凌霜撞入宋晚眼帘，一颗心顿时慌乱了。
    “霜姐姐……”宋晚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带却轻微颤抖：“你、你怎么在这儿？”
    原本端坐在书案前纹丝不动的宋淅川也惊了惊，下意识站起身，眸光投落在门外站着的女子身上。
    当真是西凌霜，她怎么会过来？
    书房门口碎了一地的茶盏渣滓，滚烫的茶水泼在地上，湿了一片，还冒着热气。
    一时间屋内屋外三人都沉默了，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宋晚半张着嘴，回眸看了一眼书案前的宋淅川，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嗓子里似是卡着什么东西，难以发声。
    “霜、霜姐姐……”宋晚转头重新看向门外的西凌霜。
    此时，西凌霜已经抬起头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惨白惨白的，唇上一点血色也不见。
    看着情形，方才宋晚同宋淅川说的那些话，她八成是听见了的。
    包括……宋淅川大方承认他喜欢的人是西陵珏那一段，她也听见了吧。
    “对、对不起。”西凌霜看了宋淅川一眼，赶紧垂下头道歉，且蹲下身去就要收拾地上的残局。
    她惊慌失措的去捡碎渣子，划破了手轻抽了口冷气，却只是稍愣了片刻，便继续收拾。
    鲜血一滴一滴的淌落，宋晚见着心疼，皱着眉蹲下身去伸手扶她：“霜姐姐，我来吧。”
    她将西凌霜扶起，顺势拉进了书房里，又深吸了口气，回身目光沉沉的看着不远处的宋淅川，沉声道：“二哥，有些话，你还是亲自跟霜姐姐说清楚。”
    “不要耽误了她，也不要耽误了你自己。”宋晚话已至此，闭了嘴，松开了西凌霜的手，自己拎着裙摆迈出了门槛。
    她回身将书房的两扇门带上，这才蹲下身去将碎裂的茶盏一一捡起，放在木制的茶托里，端起来转身离开。
    这些话原本不该让西凌霜听见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反倒还会让人家姑娘伤了心。
    可是既然她已经撞见了，听清了，那就干脆把事情说清楚。
    为今之计，让宋淅川和西凌霜解除婚约才是正经的，两不耽误。
    ……
    宋晚再见到西凌霜，是在两个时辰以后。
    将至晌午了，她让云沁去叫厨房准备午膳，留了西陵珏兄妹在国师府用膳。
    西凌霜从宋淅川的书房出来时，双眼通红的，显然是哭过的。
    不过她面上瞧着还算平静，想来情绪已经平复过了。
    席间，宋晚殷勤的为西凌霜夹菜添汤，而且她还刻意问过西陵珏，西凌霜的口味，这才让云沁吩咐下去准备的午膳。
    约莫是化悲伤为食欲吧，西凌霜一连吃了三碗白米饭，席间一个字都没有说。
    宋淅川也沉默，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眼帘都不抬一下，连西陵珏与他说话都没什么兴致。
    西陵珏虽然是武将，但却是个细心的男人。
    西凌霜那两兔子似得红眼睛，他自然注意到了的。而且西凌霜对宋淅川也没有平日那般热情，他们俩在书房里呆了那么久，想来是说了些什么的。
    “霜儿。”西陵珏放下碗筷，面色沉沉的唤了西凌霜一声。
    以至于宋晚乃至宋淅川都不禁抬头看向他。
    西凌霜犹疑了片刻，才徐徐抬起头，艰难的咽下嘴中的米饭，抿抿唇，牵强的笑了：“大哥。”
    “你眼睛怎么回事？”西陵珏与宋淅川平日里就交好的。
    若是今日当真是宋淅川伤了他妹妹，他便要当着面给讨个公道回来。
    西凌霜抿紧唇，面上的笑僵住了。
    旁边的宋晚：“……”
    她头皮都发麻了，这少将军的气压也忒吓人了点。
    瑟瑟发抖的吃着白米饭，她尽可能的压低脑袋，连菜也不敢夹了。
    许久，宋晚听见西凌霜细柔的声音道：“没事，沙子迷了眼睛。”
    咳——
    宋晚轻咳一声，被米饭噎住了。
    这烂俗的借口，西陵珏必然是不信的。
    不过西凌霜都这么说了，西陵珏自然也不会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淅川兄，你与家妹的婚期可确定好了？”
    “家妹性子温软善良，她一心爱慕你，嫁入你国师府后，还望你好好待她才是。”
    西陵珏的语气很强硬，像是警告一般。
    宋淅川已经放下了碗筷，一手轻拢着衣袖，另一手拎起旁边的茶壶，给他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那动作不疾不徐的，倒是宋晚瞧着心急了。
    “二哥，人家少将军跟你说话呢。”宋晚在桌下拉了拉宋淅川的衣袖。
    那男子扫了她一眼，眸光凌厉，宋晚立马抿唇闭嘴，不敢再多话了。
    宋淅川轻描淡写的看了宋晚一眼后，这才抬目对上西陵珏的视线，神色如常的道：“西陵兄恐怕要失望了。”
    他说着，端着茶盏品了一口方才接着道：“二小姐是个好姑娘。”
    “我家晚晚说的对，我不能耽误了二小姐。”
    宋淅川的话落，对面的西凌霜已经忍不住低低抽泣起来。她就觉得鼻子酸涩，哭意根本憋不住。
    西陵珏皱眉，看看宋淅川，又看看西凌霜，掌心蓦然拍在桌面上：“淅川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你与家妹已经定了亲。”
    “现如今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娶她？”
    “西陵兄莫恼，当说的我都已经同二小姐说明白了。西陵兄若是有什么不解，大可私下里问二小姐。”
    “宋某不想误了二小姐终身。”宋淅川将话说完，茶盏轻轻放下，深深看了西陵珏一眼，便起身去，离席了。
    他一走，西陵珏原本就难看的脸色直接黑沉了两倍，却是盯着宋淅川远去的背影，不好发出脾气来。
    就他瞧宋淅川背影的眼神，宋晚觉着这少将军心中也并非是全无二哥的。
    至少少将军愤懑中似是还稍稍松了口气。
    说明宋淅川今日将话说清楚，与西凌霜绝无可能，这事对于西陵珏来说，其实并不坏。
    只不过西陵珏自身好像还没有意识，他那些反应都是潜意识的，转眼就消失了，也亏得宋晚眼神好。
    西凌霜抹了泪，看向面色沉沉的西陵珏：“大哥莫恼，这件事……也怪不得国师大人。”
    她很清楚，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受。
    既然宋淅川喜欢的是……是西陵珏，那她就算再坚持，再优秀，宋淅川也依旧不会选择她的。
    宋淅川做得挺好的，既然不喜欢，那便不耽误。
    西凌霜知道自己可能会伤心一阵子，可是长痛不如短痛，只要熬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西陵珏沉默了，只握紧了拳头，闷声不语。
    这顿饭不欢而散，送西陵家兄妹离开的还是宋晚，宋淅川没露面。
    西凌霜上了马车，宋晚拉住了打算上马的西陵珏，踟蹰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少将军莫要责怪我二哥，他这么做也是为了霜姐姐好。”
    西陵珏回眸看着宋晚，神色凝重，目光深邃，没说话。
    那无形的压力让宋晚几乎喘不过气来，揪着他衣袖的手暗搓搓的收了回来，她想着宋淅川那头倔驴，这辈子怕是都不会向西陵珏开口。
    当下一咬牙，硬着头皮踮起脚尖，将西陵珏的衣襟拽了拽。
    那男子显然没有料到宋晚会这般举动，被她一拉微微俯下身子。
    宋晚便是这顷刻功夫，在他耳边轻语了一句。
    话落，她一时忘了松手，便依旧保持着垫脚的姿势，伏在西陵珏耳边道：“这事想来少将军一时片刻接受不了，望少将军冷静之后再行思索。”
    宋晚叮嘱完，撒手撤步，勾起唇打算恭送西陵珏，谁知眼角余光却瞥见台阶下长街对面，一身白衣的卫司锦端坐马背上，正黑沉着脸看着她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