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要阻拦,奈何身份所限——
后宫之中,唯她独尊。
贵妃金印,执掌内宫。
可她到底只是贵妃,不是皇后。
要如何阻止一个掌权的皇子,在圣上病重的时候,停止在朝堂的扩张?
萧贵妃一面照顾病中的圣上,一面同拥护轩辕玦的一众朝臣,在朝中阻拦宁王的势力扩张。
“圣上并未下旨厚葬罪奴汪氏,礼部岂能随意敛葬?”
宁王一改从前温和的表象,在朝堂之上责难起了官员。
礼部尚书应玄天,闻言立刻站了出来。
“殿下,圣上正在病中,可如今天气炎热,汪氏的尸首保存不了太久,必须及早下葬。圣上虽没有说如何敛葬,却让殿下您亲自去祭拜汪氏,这可不是……”
应玄天说得有些为难。
照他看来,圣上让宁王拜祭贤妃,这显然就是对她念及旧情。
那礼部以宫中庶妃的礼仪,把贤妃先行停尸在城外庵堂中,又有何不对?
宁王冷笑一声。
“她是罪奴,圣上一没有赦免她,二没有复她的位分。你自作主张厚葬她,还敢辩解吗?”
应玄天一向老实巴交,据说读书不多,把所有读书的时间都用来,读历朝历代的礼学典籍了。
他在礼部这个位置上,一直做得极其稳当,从未犯什么错误。
想不到宁王竟然拿他来开刀。
“老臣并非辩解,只是……”
“够了!”
宁王疾言厉色,丝毫不肯听他解释。
“应玄天渎职懈怠,若是宫中再发生什么大事,你岂堪重任?这个位置还是让出来,给有识之士为好。”
他口中的大事,众人心照不宣。
不就是怕圣上驾崩吗?
用这个借口来处置应玄天,高,实在是高。
定国公和沈太师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礼部尚书落马,能接替他的无非是两个礼部侍郎。
无论哪一个,都是宁王的人。
他这是要清洗朝中的中立大臣,全都换成自己的羽翼。
晋王不在朝中,圣上又重病不起,他这是要大有动作了……
而今朝堂中以他马首是瞻,连定国公和沈太师都不开口,晋王一党的其他官员,更不敢说话了。
下朝之后,恒王急吼吼地找到沈太师。
“沈太师,您可是大周堂堂的一品太师啊!你就不管管吗?你就任由宁王小人得志,在朝堂上迫害忠良吗?”
恒王说话的声音一点都不小,周遭的大臣几乎都听见了。
众人脚步一顿,又当做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径直朝前走去。
沈太师心平气和地看着恒王,和他打哈哈。
“这怎么能叫迫害忠良呢?应尚书此番的确是做错了,对一个永巷罪奴,他太过宽容了,应该得到惩罚。”
说着招呼着定国公,老哥儿俩并肩而行,要一起去酒楼吃饭。
恒王狐疑地掏了掏耳朵,确认他听到的话没有第二种意思。
他连忙追上沈太师。
“我说沈太师,定国公,你们都当没这事吗?国公爷,您那么疼沈侧妃,您就看着宁王在朝上揽权,把四弟排挤出去吗?”
见恒王不理会他,他又把话问到了定国公的头上。
定国公不禁感慨,他这是蠢呢,还是蠢呢?
“恒王殿下。”
他一直像只猴子似的,在两个老人家面前跳来跳去,实在不像话。
定国公索性站住了脚步,同他把话说清楚些。
“殿下希望我们怎么做?宁王气势汹汹,不就是希望我们阻挠他撤了应玄天的职吗?”
恒王一愣。
宁王的态度那么强硬,如果定国公他们强行要阻挠,只怕朝堂会乱成一团。
如今只是撤了一个小小礼部尚书,若是把事情闹大了,逼得宁王做出什么来,那就……
恒王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一旦圣上病情药石无灵,最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那个皇子,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岭南!
那宁王……
他不敢再想下去。
定国公以长者的态度,拍了拍他的肩膀。
“恒王殿下,你现在着急也没有用。若是得空,不如去长生殿多陪陪圣上。圣上现在这个时候,正是需要儿孙的时候……”
恒王如梦初醒,连连点头。
他是该去照顾圣上,只要圣上一日未驾崩,谅宁王也不敢做出什么来!
“本王这就去,二位好走,好走!”
说着袍角一掀,拔腿就朝长生殿去。
沈太师不由叹气。
除了眼前不堪重用的恒王,京中还剩一个废太子,已经不能参与朝政的福王。
再者就是那个病弱=年幼的齐王,毫无存在感。
难怪宁王手下的人,会孤注一掷在岭南刺杀轩辕玦。
他一死,这天下毫无疑问,必定是宁王的。
不管他身上流着什么血脉。
两人慢慢地朝宫外走去,果真找了一家熟识的酒楼,坐下来只要了两杯茶。
这酒楼是国公府的产业,看起来不起眼,生意却极好。
一共上下两层楼,两层都爆满着,几乎没有空位。
盖因物廉价美,又从不抗拒穷人,省得市井平民的喜爱。
小二领着他们到了二楼的雅间,即便是雅间,仍然能听见外头的吵闹声。
定国公拈着胡须,笑眯眯地看沈太师。
“怎么样?这个地儿好吧?”
沈太师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说的好是什么好。
在这样喧闹的地方,反而不容易叫人听见他们的谈话,更加隐蔽。
定国公慢慢啜着茶。
茶盏里头是碧玉同春,不是这小酒楼平日待客用的。
来这里的客人多半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不过是有点钱的市井平民罢了,喝不起这么好的茶。
只有定国公带人来的时候,才会上这一盏。
“好,好……”
沈太师悠然一叹,有些无奈地端起了茶盏。
定国公一瞧他的样子,便知道他心有不甘。
“怎么?看着宁王把应玄天弄下去了,想站出来?”
堂堂一品太师,在朝中一向是说一不二。
让他在这种时候不闻不问,简直比在府养病还叫他难受。
沈太师面色不豫,朝他看了一眼。
“舅兄又拿我打趣起来了。晋王殿下的书信中都那样说了,我还会拆他的台不成?”
两人做了一辈子的姻亲,老到了这步田地,才真正同心协力了起来。
定国公不禁有些好笑。
“咱们现在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况我看晋王殿下的计策有理。咱们只依照他的意思便是,正好清闲几日,等殿下回来。”
清闲?
定国公一向清闲,沈太师却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
前些日子被沈风翎气病,在府里躺了十来日,他便受不了了。
对他而言,清闲意味着失去权力和地位。
可眼下有轩辕玦的书信,他也不能轻举妄动。
只能跟着定国公,喝喝茶,学学怎么清闲。
“你瞧着圣上的病,怎么样?”
沈太师想完了晋王和宁王的权位之争,才想起圣上的病情,随口问了一句。
定国公慢悠悠地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