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大梁国行宫
晚来的风穿帘入户而过。
风里带着浓郁的血腥气和苦涩的药气。
傍晚的风,凉意森森。
这南国境内,竟然也生出了北国冬日的萧条。
叶沉负手站在廊檐之下,目及之处,是廊檐下那一排排的药炉,和药炉里冒出来的浓郁的带着淡黄色的热气。
不远处,有人一身青衫,缓步而来。
身后跟着几个宦官。
叶沉抬眸定睛看了那青衫老者一眼,心中已有了数。
他上前微微欠身,“伯先生!”
伯仲点点头,接过官宦手中拿的药箱来。
这位常年周游九州大陆的大夫。
为无数皇室所追捧。
其江湖地位可想而知。
被诸国皇室奉为医仙。
后来医仙伯仲大人厌倦了和各国皇室周旋的无聊生活,把自己的徒弟给扔了出去。
刚开始各国皇室还都有些不情愿。
但是后来他们发现,这个长的不错,年纪轻轻,脾气随和,医术却不输于其师傅的伯颜似乎也很厉害呢。
于是便有了医圣这样一个名字。
当然,对于德位相配的伯仲来讲,这些事情于他而言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伯仲接过身后那宦官递过来的药箱。
“病人在哪里?”
叶沉亲自带他过去。
伯仲之所以称为医仙,终究是比医圣这个名字,段位高。
他一眼看到那块纱布,随即向叶沉身后看了一眼。
“如果你不想让她流血而死,就把这些纱布换掉。”
叶沉眼神一震,随即招手,身后有侍女躬身前来。
侍女捧着托盘站在伯仲身边。
伯仲拿起来一块嗅了嗅,随即点点头,“可以了”
随即他拿出针来,在洛书头上的天灵穴,风池穴施了几针。
洛书的眼睛忽然动了动。
缓缓睁开了眼睛。
叶沉惊喜的跑上前去,握住她的手。
“你醒了……”
洛书看了叶沉一眼,又缓缓闭了上眼睛,呼吸也开始重了起来。
不若之前那般越来越微弱了。
伯仲写了一个方子,交给叶沉,“这副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一次。”
说罢拔出了金针,便要起身离开。
叶沉道“多谢先生,只是不知她的胸前有伤口为何一直流血不止,连止血圣物都无可奈何?”
伯仲回头道“这些纱布都是被冰魄花的种子泡过的,止血草与冰魄花本就同根相生,却是相克之物,溶血极品。”
叶沉眸色狠狠一变,眉心紧蹙,一言不发。
伯仲在侍女的引领之下,起身离开。
……
一个时辰以后。
叶沉端着那碗药进来。
洛书听到声音后,转醒。
她虚弱的连说话都疼。
嗓子仿佛喝下了灼热的重金属,连半点声音都无法发出来。
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叶沉赶忙将她扶起来。
洛书看了一眼浓黑的汤药,一股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她下意识的想别过头去。
想问,这是什么东西?
奈何只能嘴动了动,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叶沉坐在她身边,见她几日来日渐消瘦的模样,极是心疼。
“是医仙伯仲开的药方,味道有些特别,喝下去,就会好起来。”
洛书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想再去转头。
但看到叶沉几日来凹陷下去的脸颊,一阵心疼。
她长叹一声,闭眼将那碗浓黑的泛着淡淡腥臭的药喝了下去。
或许是因为那药力的作用,她竟然觉得那些流失的血,那些微凉的肢体末端,竟然慢慢的回升。
而体内丹田之处的那股蠢蠢欲动的力量,正在此时如一团为一样,向四处发散着。
以星星之火得以燎原之势,辐射到她的每一根神经末稍。
洛书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浓浓的困意涌了上来。
她试着开口,“好困”
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叶沉极温柔的笑笑,“睡吧”
“嗯……”
随即陷入黑暗。
叶沉为她掖好被子,嘴角上的笑意缓缓敛去。
他打开了门,看着廊檐下站着的人,信步而去。
……
洛书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有前世的,有今生的。
甚至她那些早已遗失了不知多久的童年记忆出正慢慢苏醒过来。
像是一张年久的泛黄的旧日照片。
在那些被打开的的记忆深处,开始慢慢向着她扑面而来。
她那么小,只能看到迎面而来的人的膝盖。
爷爷坐在老家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年老的他,再也无法支付起一个幼童的学费。
那人低着头说了些什么。
她听不清,想抬起头来试图看清楚那人是谁?
那人的脸始终隐藏在一团烟雾之后。
自那以后,她有了学费,一直到她去国外留学,那个人始终从未露过面。
后来,她逐渐长大,有了自己的经济收入,不再需要那个神秘人的资助。
她曾问过爷爷,那人究竟是谁?
爷爷吧嗒吧嗒的抽着烟,坐在那颗枝繁叶茂的石榴树下。
答非所问,“好孩子,爷爷今年把这石榴树多的枝子给砍掉了,明年你回来的时候,能结出更多的果实。”
她看了爷爷一眼,因年老而浑浊的眼,让她心神一颤。
她知道,爷爷知道什么叫三缄其口。
他不愿意说的话,断然不会说的。
后来爷爷去世了。
她一手操办了葬礼。
那个神秘人曾经来过一次。
背景竟然和二十年前的一模一样。
一副黑超墨镜遮面,看不清楚其轮廓。
至到后来,她进了fbi后,接手了那个神秘任务。
一次追捕之中,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
直到汽车被撞毁,大火蔓延,她看到那一辆她撞毁的车里,露出来的一个侧脸。
正是多年前资助她上学的那个神秘人。
神秘到连她相依为命的爷爷,都愿意为他保守秘密的。
一阵腹部的剧痛传来。
洛书只觉得小腹之上如同刀剿一般。
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剥离自己的身体,变凉,死去。
她倏的睁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她喝下去的那碗药,是叶沉……
他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吗?
洛书不愿意相信。
她踉跄起身,却听到窗外有人声缓缓传来。
压的极低。
像是怕人听到一样。
但那声音又是何其的熟悉。
“她不会生下那个孩子了!”
“主子,洛姑娘知道那药是您下的吗?”
一声长叹之后,传来那声冰凉入骨的声音,“她醒来后我会告诉她,那孩子是因为她失血过多而没的。”
“主子,一定要这样吗?”
那冰凉且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江山面前,女人又能算什么……”
“她会理解的!”
“那主了,琅琊王那边选送来的几个美人,可还要拒绝吗?”
“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