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相当尴尬。吃饭以前,陈东方要领着家里人敬香。我这才留意到,在厅堂的正中,供奉着三面画像,都是用油画画出来的人像,两男一女,风格很老,人物看上去有些老年间的阴森。画上两个男人都戴着瓜皮帽,女人是个眉目深邃的老妇人。
陈东方手持三炷香站在画像前,喝了第一声:“敬天地!”
身后一大家人跟着他一起下跪,包括那个四五岁的小孩子。
我们外人在旁边看着默不作声。张冲挺震惊的,没想到这里的人崇拜鬼堂都到了这个地步。
陈东方喝了第二声:“礼神明!”
家里人又跟着磕了第二个头。
陈东方喝了第三声:“拜堂中老父老母。”
家里人磕了第三个头。
他把香火插在香炉里,叫过小孩子:“狗子,看墙上的三个人认不认识是谁,说给这些叔叔阿姨听着。”
小孩子很机灵,马上说道:“中间的是堂口祖师爷陈元壁,旁边两个,一个是刘家河爷爷,一个是王宝璐奶奶,王宝璐奶奶也叫素还真。”
小媳妇叫小雯的走过来,摸着狗子的脑袋:“错了吧,不能叫爷爷奶奶,要叫老父老母!你以后要像孝敬咱家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样,孝敬他们两个,听到了吗?”
我在旁边听着浑身起鸡皮疙瘩,真是没想到刘家河和王宝璐两口子借助鬼堂的平台能搞到这样的地步,居然老百姓的家里为他们烧香祈福,一天三叩首。
陈东方道:“行了,拜完了老父老母,可以吃饭了。”
“爷爷,错了。”狗子歪着小脑瓜说。
陈东方笑眯眯的:“爷爷哪错了?”
狗子拿起空碗,盛了一碗米饭,来到房屋的东北角,把米饭放在那,说:“堂口里有规矩,咱们吃饭的时候还要想着阴间的鬼魂,要给他们留一碗。”
陈东方点点头:“好孩子,真聪明。”
等这套仪式完事,才开始上桌吃饭。饭菜倒是挺丰富,山蘑菇炖着小鸡,猪肉粉条、鱼肉鲜虾冒着香气,可我怎么都吃不出滋味。
吃完了饭,陈东方吩咐家里人,把客房收拾出来,给新来的客人住。
他老伴说:“恐怕不够住吧。”
陈东方道:“没事,空出一套房子,让他们自己协调。他们就住在咱们这了。”
媳妇小雯说:“爸,让他们来登记吧。”
我还没说话,张冲难以置信:“什么玩意?住在你家还要登记?”
吴彪子一瞪眼:“让你登你就登。闺女啊,我叫吴财,这是我徒弟,叫张冲。”我过去说:“我叫冯子旺。我麻烦打听一下,你登记我们的名字干什么,向哪汇报?”
陈东方赶紧说:“几位稍安勿躁,这是堂口的规定,凡是有外人住在我们镇上,都有责任登记姓名,然后汇报给上面的分坛,再由分坛汇报给总堂。这也是为了本地治安考虑,加强了登记制度之后,我们这里果然风调雨顺,路不拾遗啊。”
我听得起鸡皮疙瘩,鬼堂对于这里简直是严密把控,形成了如此一套极其周密的体系。我说道:“保境安民自然有公职人员,有当地的警察,你们堂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小雯冷笑说:“堂口的口号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如果大家都把安全责任推给公职部门,那还讲什么公德心?还做什么信徒?”
我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可总觉得不对劲,一时间又无法反驳。
登记之后,陈东方的老伴带着我们到了后面一间大瓦房,这里有两间屋子。我估计还是我和吴彪子一间屋,张冲带着两具行尸一间屋,谁知道吴彪子低声对我说:“堂主,今晚你好好休息,我和张冲一间屋,就不影响你了。”
我点点头,这也好,让我和这么个老头睡一张床,我还不舒服呢。
屋里很干净,被和褥子都挺新的,看着很整洁。
晚上农村没什么娱乐活动,八点刚过就熄灯睡觉了。我躺在床上,心想这地方真是清净,快赶上寺庙了。这时间在大城市正是夜生活的开始,而在这里大家都睡了。
我靠着枕头,迷迷糊糊睡过去。
我睡得很浅,隐隐约约就感觉有人撩开帘子看了我一眼。我现在的神识比以前强了太多,极为敏锐,别看在睡觉,马上就察觉到了。
黑暗中我微微睁开眼,那人放下帘子出去了,是张冲!
我一翻身,悄无声息坐起来,光着脚蹲在帘子后面,屏息凝神去听。隐隐就听到很细小的声音,应该是从对面屋里传出来的:“师父,他睡了。”
紧接着是吴彪子的声音:“你盯着他,我出去一趟。”
“好的,你放心吧。”紧接着是细碎的脚步声。
我赶忙翻身上炕,背对着门帘装睡。时间不长,帘子掀开一角,有人在窥视我,我没有轻举妄动,怕打草惊蛇。
我屏息凝神,静心去听外面的脚步声。脚步声很特别,极其细小,像是两根筷子错落有致的点在地上。那一定是吴彪子,他的两条腿是假肢,他已经出了屋子。
我心中纳闷,这一路上他一口一个堂主叫着我,脸上是谄媚的笑,怎么一到这地方,开始藏心眼了。
我静静听着吴彪子的脚步声,又细又小,可在我的努力之下,还是清晰可闻。我知道自己的功力涨了。
自从尸王吸我人气之后,我就觉得自己的功力与日俱增。我怀疑那天的事,会不会尸丹里的精华被我吸收了?
听着吴彪子的脚步声在某个方位停下来,我用大脑居然勾勒出一张地形图,把整个院子的建筑分布错落地放在这张脑补的地图上,上面清晰地标出了吴彪子现在的位置。
我真是暗爽,要知道我上学的时候学习空间几何,那叫一个费劲,根本没有立体感。但是现在随着功法提升,脑子也清爽起来,自动出现了立体图。
基本可以肯定,吴彪子所在的方位,应该就是陈东方的卧室。
吴彪子深夜密会陈东方,他们两个肯定有猫腻,不但背着我,还背着他们家里人。
被鬼堂洗脑之后,镇子上的老百姓就跟密探似的,天天支棱着耳朵搜听任何对他们不利的情报。真不知道陈东方守着大秘密怎么咬牙熬到现在的。
我在用心去听,再就听不到声音了。声音的传播距离还在我的收听能力之内,可现在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能说明一件事,陈东方很可能用了某种方法,把他和吴彪子的谈话给屏蔽出法术能力之外。
如果要听清楚,恐怕还得像饭前那样去蹲墙根,用耳朵亲自去听。
我故意制造了一点声音,外面的张冲探头探脑进来看。我呻吟了一下,抱着肚子,像是痛苦的样子。他出于好奇,蹑手蹑脚走过来,张望我,看看到底怎么了。
我突然从床上暴起,出手如电,一把抓住他。张冲瞪着眼看我,想喊又喊不出来,我紧紧捂住他的嘴,一拳上去,直接把他干晕。
张冲软绵绵躺在床上,我把他放好。然后我小心翼翼从屋里出来。按照刚才探听到的方位,穿过院子,来到那间屋子前。
我凝神静气,屋里果然传来声音,正是吴彪子和陈东方。
陈东方的声音断断续续到来:“……机会是有的,再过半个月就是鬼堂总堂的点道仪式,到时候各地的坛主道首都会到,那个时间发难是最好的。但问题是,现场的安保也是最周密的,鬼堂几大高手都会坐镇……你有把握吗?那个节点发难,下场就是你死我活。”
吴彪子道:“放心吧,半个月正好我可以联系台湾的无极派。鬼堂这边有高手,那边也有精英,到时候真枪真刀的干,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你凭什么和鬼堂叫板,光凭一个无极派?呵呵。”陈东方冷笑。
吴彪子道:“今天跟我来那个年轻人,像不像咱以前的胡堂主?”
“像怎么样不像又怎么样,”陈东方淡淡说:“你想靠这么一个冒牌货,扳倒刘家河和素还真,想的太幼稚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吴彪子压根就没觉得我是堂主,他其实早就知道我是冒牌货了。
他打的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