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千金的病好了,让齐钰心头也落下一桩重事,若千金因为同景荣的感情纠葛而病重,那她心里可就太过意不去了。
毕竟,当初是她出头才定下这娃娃亲的。
事情很奇怪,傅千金和景荣一同病重,傅千金醒了,景荣也就醒了。
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任何人都无法解释的通。
只是景荣醒来的不巧,皇上的病实在拖不下去了,他没顾上调养自己的身体,就急忙赶去了正阳宫。
此时正阳宫里哀声一片,宫女太监们都跪在地上啜泣。
殿内,太后坐在床头,扶起皇上,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此时,皇上已经浑身软的没有任何力气了。
但他依旧瞪圆了眼睛,瞪着跪在床前的人。
他眼里的不甘,展现的淋漓尽致。
皇后跪在一旁,根本不敢看皇上的眼睛,她总觉得他对自己恨之入骨,恨不得拉着自己一同陪葬。
那种害怕的感觉,悚然入股。
景荣一步步地踏进殿内,在皇上的注视下,在他面前缓缓跪下。
终归是给了他血脉的至亲,他死了,总要跪一跪,以显孝心的。
毕竟宫里人,最注重面子和礼仪。
皇上一见景荣就朝着他伸出了手,景荣虽然不解,但还是朝着他抬起了手。
这时,皇上一把攥住他的手,用力的握着。
他脸颊凹陷,凸显得五官格外的恐怖。
景荣静静的看着病床上的人,没有说话。
他大病初醒,自己也还呆着,看着父皇这个样子,毫无血色的脸一丝波动都没有。
“…儿子…儿子…”
皇上看着他,接连叫出了两声,音色十分清晰。
他疯疯癫癫十来年,这一刻似乎无比清晰。
忽然,他不动了,握着景荣的手也垂了下去。
这时,皇后忽然大声地哭了出来,一遍遍的叫着‘皇上’。
景荣呆呆的看着,干涩的眼眶里没有一滴泪珠。
但这一刻,他无比清楚,他的父皇死了,尚且不到四十岁的年纪,便死了。
景荣跪在地上,动作缓慢的朝着他磕头。
一次比一次重。
三个响头磕下来,他的额头已经青了一大块。
屋子里的哀哭声一片,他觉得吵闹,便缓缓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站在廊下,面前跪了一杆太监和宫女,微微抬头,太阳照在当空,光线很刺目。
院子里这么多人,可这一刻,景荣却觉得自己无比孤单。
就像当初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被送进宫里一样的孤单。
亲政这一年,他弄丢了青梅竹马的心上人,也失去了给他骨血的父皇。
……
皇上殡天,太后伤心过度,急火攻心之下吐血而亡。
这位有名无实的皇上的丧仪十分复杂,宫中上下全都操持了起来,从上到下,没有一个闲着的。
而后景荣登基,改年号,立新规,时间悄然而过,三个月的时间犹如弹指一挥间。
皇上年轻,诸事刚安,便有朝臣提出要他封后納妃,充盈后宫。
这一次,景荣没有反驳。
翌日,便指了几位朝臣之女册封为妃。
其中,李乐珩首当其冲,被册封为贤妃,礼部尚书之女郑佩蓉为嫔,大理寺卿的孙大人的孙女赵茹茹为贵人。
圣旨一下,李家的门庭顿时热闹了起来,贺喜之人络绎不绝。
李家今非昔比,不光有三代朝臣的功勋,如今更是出了一位贤妃,许多人上赶着巴结,恨不得改换门庭。
有为李家庆贺的,自然也有奚落昔日的京城才女傅千金的。
当初谁都以为她会是太子妃,是姜国的皇后,不成想太子成了皇上也没娶她。
李乐珩此时的风光衬托着傅千金的凄凉下场,半是嘲讽半是哀叹。
当这些流言蜚语窜满京城的时候,真正的当事人却在京城外的别院里悠闲的喝茶。
如今已然有初冬的趋势,秦亦书心疼院子里的花,老早就搭起了棚子给这些花草挡风寒,以免被冻坏了。
傅千金曾经提议让他移植到盆栽里,他却说这些花草生性就是长在土里的,移植到盆栽里太拘着它们了。
傅千金听了直笑,也不知道秦亦书哪里来的这些理论。
“进屋去坐吧,外面有风。”
秦亦书弄好了棚子,便催促着傅千金进去。
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傅千金的气色恢复了不少,但脸上看着就瘦了许多。
她看似心情很好,但秦亦书知道她心里还有血淋淋的伤口,但有些事不能操之过急,时间是最好的良药,静候即可。
两人一同进了屋子,秦亦书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让她暖手。
屋子里点了炭盆,还有烤熟的地瓜。
“地瓜好香啊!”
傅千金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馋样。
秦亦书笑了,便拿起烤地瓜给她剥皮。
傅千金捧着脸,静静的看着他。
自从她认识秦亦书开始,他似乎就一直是这幅样子。
脸上有一抹温柔的笑,说话的声音永远不轻不重,和他相处起来也很自然,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就像是现在,他们面对面坐着,她只是一句话而已,他就能很自然的为她剥起地瓜皮。
她醒来后,他一直陪着她。
或是谈论话本子,或是说些有趣的笑话,关于她为什么会病重的事,他一个字都没有问。
他们现在相处的场景,或许就是他们最好的样子。
傅千金看着秦亦书,忽然说道:“我们成亲吧!”
闻言,秦亦书的手抖了一下,原本剥的完好无损的地瓜损失了一块肉。
秦亦书抬眸看她,神情严肃,一字一句的问道:“想好了吗?”
傅千金点头:“我并非只是临时起意。”
秦亦书嗯了一声,微微扬了一下眉头:“那正好,我也有这个想法,如若你愿意,两家可以交换庚贴,定下日期。”
傅千金好奇的追问:“你不问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哪天?”秦亦书很自然的反问,语气很正常,没有任何的不舒服。
傅千金道:“我生病之前进过宫,你不好奇吗?”
“这是你的私事,你想告诉我的时候我就听着,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会问。”
秦亦书把地瓜递给她,一脸认真的说道;“但这也不代表我不喜欢你,只是对你的尊重。”
“每个人都有过去不是吗?”
“有些事情可以问,有些事情就让他随时间而去,掩埋在哪个角落里不好吗?”
闻言,傅千金看着他,唇边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秦亦书说的不错,既然两人一别两宽,那些过去的事就让它随风而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