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民生有什么影响？整个山东户口何止几百万？我们征他个几十万兵，能有什么影响？”
说这话的都是小声议论，没人敢用正常的音量。梁兴是新五军的军长，地位仅次于张宪，是北路军高级将领序列中的一位。现场除了张宪，在职务上能和他比肩的只有新六军的军长韩常和总参议李若虚。
但韩常是降将，他怎么可能主动跳出来和根红苗正的梁小哥唱对台？至于李参议，双眼微闭就跟睡着了一样，摆明了是不想掺乎这个问题了。
虽说是小声议论，可中军帐就这么大，议论声还是不可避免的传进了张宪的耳朵里。张宪皱了皱眉，不满的扫了全场一边，中军帐中瞬间静了下来。
梁兴脸一红。张宪听见了议论声、他当然也听见了。对于同僚们不敢当面站出来，却在下头小声议论的行为，他心里相当不痛快！都是大老爷们，有什么话你当面说，在底下议论算怎么回事？
梁兴愤愤然就要归座，张宪拦住了他，“梁兄，对于弟兄们的议论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梁兴吸了一口气，挺起了胸膛，脸色变得庄重了起来。
“大帅，各位，梁兴斗胆问各位一句话：我们打仗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保护赵家的江山？还是为了全天下受鞑子奴役的百姓？是为了让赵氏的皇位做得更稳固呢？还是为了让百姓们脱离奴役，过上好日子？”
张宪吃了一惊，他可没想到梁兴会说出这么一番话。这时代的人都讲究忠君爱国，忠于皇帝、忠于朝廷，仿佛不如此就是大逆不道，就是国家的叛逆一样。皇帝就代表国家，对皇帝不忠那就是叛国。
梁兴现在竟然把忠于皇室和保护百姓分别拿出来，让大家做选择。张宪可真是惊讶了。
在场的将领们彼此看了看，却并没有出现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指责梁兴大逆不道的场面。难道说，他手下的将领们思想觉悟真有这么超前？张宪不由得沾沾自喜。
就在张宪喜滋滋暗地里高兴的时候，李若虚忽然发言了，“大帅、各位，我认为，张大帅率领我们打仗不是为了大宋朝皇帝陛下，他为的是全天下的百姓！为了百姓的安康和幸福，大帅才率领我们不断地和金兵作战！”
“想当初，我们还是靖国军，占据泽州的时候，我们可不是大宋朝的军队。咱们还不是始终在抗击金兵？那时候，大宋朝不仅没有给我们一文钱的帮助，并且还屡次派遣重兵配合金国攻打我们！”
“要照我说，那样的朝廷要他何用？我们不如重开天地另创江山！我拥护张大帅为王，各位可同意？”
“同意！同意！”在场的将领们纷纷拍巴掌、敲桌子大喊同意。
李若虚一转身，把张宪吓一跳。就见这位李参议满面潮红、二目放光，仿佛下一秒就要跪倒口呼吾皇万岁了！张宪赶紧抢步过去，一把拉住了李若虚的双手，和李参议大人来了个四手相握。
“若虚兄，梁兄！各位，你们先静一静，先听我说！”
张宪一开口，现场的将领们立马安静了。大家伙儿全都眼巴巴的看着张宪，想看他们的大帅，未来的王想要说什么？是大封百官呢？还是发表一番上任皇帝的感言？再或者，讲一讲未来的执政纲领？谈一谈天下大势？众将都等着看张宪怎么说。
“各位仁兄仁弟，在下何德何能，竟然能够得到大家伙儿如此的看中？张宪真是惭愧呀。咱这么说吧，如果我要有意自立为王，想当初咱们在泽州的时候我就不会带领大家伙儿回归大宋。”
“现在咱已经是大宋朝的军人了，当然就应该为大宋朝尽忠。当然，我肯定同意梁小哥说的那番话，我也认为咱打仗就是为了全天下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能够不受异族的侵略。”
“但是你们要说让我自立为王，领着你们另外再成立一个国家，我真的办不到！这或许会让有些弟兄失望了，但这是我的心里话。”
“我始终认为，我中华大地始终应该是一个完整统一的国家，而不应该几个国家并存。像三国两晋南北朝，那就是我中华的巨大灾难，史称神州陆沉！张宪有生之年，绝不希望因为我，而出现这种事情！更不希望因为我，而将我华夏亿兆黎民置入水深火热之中！”
“各位，现如今，神州大地上有大片国土未曾收复，上有无数的百姓仍在遭受异族奴役之苦。张宪时刻不敢忘怀。诸位如果愿意为天下苍生造福，就请继续和张宪继续共同抗击金兵、收复沦丧的国土！”
“至于说大宋皇室不仁的事情，以及各位的出路问题，将来我们再谈。等到将女真人赶回长城以北，我与众弟兄共饮庆功酒之时，我们再接着酒劲儿谈，兄弟们以为如何？”
大家伙儿一听，都泄了气了。韩常则是长出了一口气。他和其他的将领还不一样。其他人，包括梁兴都是跟着张宪经历过占据泽州自立、和来讨伐的宋军作战的过程。在那些人的心里，张宪就是他们的王，大宋皇帝算个屁！
韩常却是因为有汉人血统，但却因为祖籍地址和父辈等众多因素，他一直就是在金国为将。被张宪俘虏之后，韩常也是被逼无奈才投降了靖国军。直到张宪受招安、率军投宋，韩常才感觉自己进入了正统。
张宪如果要自立为王，韩常可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叛乱？他肯定不敢。有点儿忧心忡忡，那就难免了。现在张宪明确的拒绝自立称王，韩常的一颗心这才算落了地。
别人都在遗憾，但有人却留意到了韩常与众不同的反应。在这个场合，韩常本身就是异类，被有心人注意自然难免。梁旺，不动声色的转过脸继续去看大帅张宪。韩常的异样被他默默地记到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