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当初我随您去西山的时候，殿下可不是这样说的。”楚琼玉冷下一张脸，看着刘衍生硬问道。
    院子里人已经被刘二给赶走了，一片安静，就算今日的日头极好，可照进来的阳光却是少的可怜，楚琼玉就算是站在门口的位置，阳光也只照在了她小腿往下，半个多的身子隐在昏暗中。
    一片冰冷。
    “那我当时是如何说的？”
    刘衍抬起头来，声音里有丝令人难以察觉的恼怒，这丝怒气来的仿佛毫无缘由，楚琼玉根本就不能理解他为何生气。
    “当时我答应你放过叶溶月，饶过相国公，作为条件，你要随我进宫。”刘衍站到楚琼玉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眉眼倨傲，“当时我是不是这样说的？”
    “是！”楚琼玉咬牙切齿，垂在腿侧的手紧紧攥紧，“殿下当时是这样说的。”
    刘衍低笑一声，“我还以为楚小姐你的记性变差了许多，既然你记得，那为何还来问我？当时我并没有说要你离宫，也并没有答应在西山狩猎结束之后，要你回家。”
    “可我大哥都来接我了啊！我爹也盼着我回去，我娘亲和祖母还不知道我跟殿下在一起，我出来这么久了，应该回去报个平安吧！”
    “报平安的办法很多，不一定非要回去。”
    刘衍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转身从桌上拿过纸笔递给楚琼玉，“你可以书信。”
    他是那么的镇定，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理直气壮！明明当初就是他用卑劣的手段要自己进宫的！怎么如今还能做出这样一副样子，倒是显得她是个不讲理的！
    “我不要！”楚琼玉猛地挥开刘衍的手，“我要回家！”
    沾满墨汁的毛笔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凌厉的弧度，墨汁被甩出来，成了浓重黑暗的雨滴。
    刘衍的脸上、身上多了些黑色的斑点，散发着墨汁特有的味道。
    看着他如玉的脸颊上多了格格不入的黑点，楚琼玉突然有些慌。
    那双比墨汁还要漆黑沉郁的眸子就那么盯着自己，宛如一座巨山，一个密封住的石室，有些喘不上气来……
    楚琼玉忽然浑身一震，下意识的转身就要逃开。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她会被刘衍给杀了的！
    但还等她迈出一步，一只滚烫的手掌就已经攀上了她的脖子。
    楚琼玉脸色苍白，浑身僵硬。
    她惊恐的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刘衍，眸光激烈的闪动。
    “好大的胆子。”
    刘衍手上慢慢有力，那细嫩的脖颈在自己手上不堪一击，只要稍稍的用上一点力气，面前的这个姑娘就要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了痕迹。
    她笑的时候灿若桃花，眼角眉梢都含着笑，不笑的时候像是遥远的雪山，清冷幽远，生气的时候她像是一团燃烧正旺的火，有着要把一切都灼烧的戾气。此时她在自己面前，第一次有着这么明显外露的恐惧，那双星子颤抖，如被风雨击打的花瓣，上面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小巧秀气的鼻尖都在轻轻的颤动，红唇紧紧抿着，是怕叫出声音来吗？
    她眼中的恨意呢？那一直藏在她眼睛里的东西呢？她不是该恨自己的吗？那无缘无故的恨在哪里？怎么此时都找不到了？她不该是只害怕的，她的恨去哪了？
    刘衍突然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殿下……”
    楚琼玉颤抖着唇瓣，“我一直觉得我和你还不到同归于尽的地步。”
    对了，这就对了。
    刘衍垂头，果然就见自己的心口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掌，食指和中指中间夹着一根泛着寒光的银针，正锋利的尽头正对着自己的心脏，他已经感觉到那冰凉的东西已经穿过了自己的外袍和里衣，在肌肤上泛着骇人的寒气。
    “不到同归于尽的地步吗？”刘衍垂头，冰冷的薄唇擦过楚琼玉高挺的鼻梁，“可我怎么觉得已经到了呢。”
    楚琼玉只觉一股战栗从脚底冲到后脑，她牙齿在控制不住的碰撞。
    此时在外人眼里，她和刘衍正处在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像是在拥抱，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此时对方的命门都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手里，生或者死，是一瞬间的事情。
    但她不想死，她还不能死！在这个念头一出现的时候，就已经预示着这场战役她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她还是没有办法去和刘衍相扛，她可以把刘尧、楚琼瑶那些伤害过她的人报复回去，用尽这世上最卑鄙，最残酷的手段，但是刘衍不行，对他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她没有办法忽略，也没有办法去克服！
    那冰冷的唇慢慢向下，那滚烫的手掌在迫使自己抬起头来。
    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上一世的方向走去。
    刘衍看到一行清泪从楚琼玉的脸颊上滑下，最后顺着下巴落在了他的手上。
    那双嫣红丰盈的唇瓣微微张开，鲜艳的像是一朵花。
    她此时就像是一朵在肆意怒放之后走上凋零之路的阿依米花。
    “走。”
    蓦地，刘衍放开了自己，转过了身，那双在背后紧紧交握的手，在告诉着楚琼玉如果不马上离开，他不确定会对她做什么。
    楚琼玉身子猛地打了一个战栗，顾不得去擦脸上的泪水，疯了一样的跑了出去！
    听着那慌张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无踪，刘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凤眸里多了一些决然。
    就在楚琼玉跟着楚泽复刚回到相国府的时候，一道快马加鞭的圣旨随后也来了。
    “……兹闻相国公楚极泰之女楚琼玉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太子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楚琼玉待宇闺中，与太子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楚琼玉许配太子为太子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楚琼玉看到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听到脑中嗡的一声巨响，彻底的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