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色的肚皮翻起,尖尖的嘴角拖着地面,擦出些暗红色的血迹。秦默把老鼠扫进簸箕,丢垃圾袋里提起要出去扔。
浴室的门一开,童乐就紧张地确认:“死了吗?”
“死了。”
童乐盯着秦默手里的垃圾袋,侧身努力避让:“离我远点,离我远点,还有,那个扫把,还有簸箕,不要了,都扔了。”
看着可怜巴巴快要缩到桌角的童乐,秦默绕开一步,连簸箕扫把也一起带走了。
等秦默出门,童乐才进浴室收拾残局,地上只是沾了些星星点点的血迹,在童乐看来却像是什么恐怖的病菌集中营,根本来不及数,一大把的消毒片就已经滑进水盆里,抽起水盆,化开的消毒水渐渐铺满地面,冲散了血迹,直到整个浴室充斥起消毒液刺鼻的气味,才让童乐慌乱的状态慢慢服帖起来。
“手伤了就少动,你先出来。”秦默回来,伸手要把童乐拉出呛人的浴室,却被她躲开。
“别碰我,你先去洗手啊!”再度慌乱的嗓音急促尖锐。
秦默缩回手,乖乖去水池前洗了一遍。
“再洗一遍。”童乐知道自己的要求已经不合常理,可就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这么怕老鼠?”直接连续又洗了两遍:“这样行了吗?”
“嗯。”
秦默打开排风扇,拉着童乐的胳膊,把她带出浴室:“你放的消毒片太多,呼吸多了对身体不好,先通会儿风。”
“呜呜——连老鼠都来欺负我——”童乐突然开始小声地哭泣,就因为秦默帮她收拾了老鼠,还不厌其烦地洗了叁遍手,潜伏多年的情绪仿佛找到了一个软弱的出口。
受伤、失业、老鼠,一串突如其来的打击让童乐措手不及,如果只是她自己,或许还能粉饰太平的继续坚强下去。
可现在,就是有个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身边,不嫌她麻烦,还给出了算不清是廉价还是珍贵的关心。
轻而易举就捅漏了这蓄满委屈的沉默。
眼泪,似乎哭给心疼的人才有价值,作为情绪的出口,童乐从来都是一个人默默地哭,因为如果在父母面前掉眼泪,只会被视为懦弱和麻烦,招致更严厉的打骂,小时候即便挨了打,也要尽量忍着不哭。
通常她会偷偷抹去眼泪然后大口地吸气,最好是从抽噎变成打嗝,这样就能让一贯脾气暴躁的父母心生怜悯或者发现些孩子的趣味。
他只是个送外卖的,连底细都不清楚,明明知道不应该,可现在,童乐就是哭得收不住。
飞蛾扑火一般,被秦默抱住了。
“有我在,不哭。老鼠不怕。”一切仿佛水到渠成,可秦默还是慌乱,责任和秘密都先丢在一旁,现在要怎么哄人呢?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曾经的正义和崇拜早就化为云烟,埋藏在记忆的深处,连秦默自己都不敢再去回想,甚至快要忘记,他原本叫钟琰。
现在的自由也是有代价的,比起坐牢,付出孤独和沉默对逃犯来说当然值得。他一贯谨慎小心,筑起生硬的防线,可渗透和腐蚀他的竟然是附着些关心的软弱。
伸手帮童乐擦眼泪,覆盖薄茧的手指划在脸上,粗糙又温暖,结结巴巴的话语反倒叫人心安。
汹涌的哭泣不是秦默哄好的,只一会儿,童乐自己就慢慢停下了,成年人的宣泄和流血的伤口一样,带着天然的节制,理智和血小板会来修补情绪和创伤。
“你为什么不嫌我麻烦?”眼角泛红,还撑着层水雾没凝成滴:“我这么废物,胆小,还累赘。”
“不是,不麻烦,其实我们都是一样,有很多缺点。人都是这样的吧,你不能只看到自己的不足。我也会冲动,也犯过错,谁又是完美的呢?”
“还要去办离职,我把工作搞砸了。”
“还能再找到新工作的,别那么悲观,我帮你洗头发吧,离职也可以体面,至少维持你自己在意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