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向着城郊驶去。
三人坐在车上,一丝一毫也不敢懈怠,因为若是被人发现,便难逃私奔的罪名,是要被浸猪笼的。
车子出了城门,三人才略放松了些。
魏长卿见她们只带了一个包袱,沈菀笙打扮更是素净,只头上随意绾了发髻,发间插着一根玉簪,好似普通人家的妇人一般。
“你们只带这点东西怕是不行,一会子把你们送过去,我出来买点东西给你们送过去!”
魏长卿蹙了蹙眉,看着包袱道。
“表兄不可!若是你出来大张旗鼓购买东西,定会引起旁人怀疑,我们还是等风头过去了,再慢慢添置东西吧!”
沈菀笙知道宇莫璃向来心思细腻,只怕他会发现端倪,忙阻止魏长卿。
“也罢!就等过些时日再说!好在那院里我已经提前购置了吃食,够你们两人用一阵子了。”
“这样就好!我手头也有些银子,等安顿好后,需要买什么我自会交代给表兄!”
魏长卿摇摇头,正要拒绝,又听见沈菀笙悠悠道:“表兄不要再推辞,为了救舅母出来,你们已经过得大不如前,我又怎能再用你的银子?”
魏长卿低头久久不语,他知道沈菀笙说得没错,魏家现在越来越落魄,甚至连每顿饭吃多少肉也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早已不能和从前的魏府相比。
所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更何况,自李氏回来后,她的疯病时好时坏,还需要长期服药,冯姨娘如今又怀了身孕,也需要银子。
他爹经过此事,身子也垮了,什么都不能干,这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全落到他一人身上,他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除了走仕途,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两人相对沉默下来,只听见老旧马车发出的“咯吱咯吱”声音。
一个半时辰后,马车终于抵达了京郊的店铺门口。
魏长卿先下了车,左右看看无人注意他们,忙转身将沈菀笙扶了下来。
站稳脚跟后,沈菀笙忙抬头打量,只见这里是个破旧的小巷子,零零散散住着几户人家,但大部分院落都破败了,显然是已经搬走了。
这里倒是颇为清净,不容易被人找来,她不由点了点头。
魏长卿拿出钥匙,打开铺子的门,迎面而来的一股陈旧气息让沈菀笙不由转开了脸。
魏长卿略有些尴尬道:“这铺子好些年未曾租出去,又离得远些,便没有怎么打理过!昨日我曾送来些吃食放进去,也不敢大张旗鼓开门通风打扫,所以……”
沈菀笙不等他说完,便接话道:“表兄做得对,眼下情况确实低调些得当,待我们住进去后,再慢慢打扫。”
说着,也不顾气味难闻,便径直走了进去,紫藤也忙拿起包袱跟进去。
店铺不大,里面布满灰尘和蜘蛛网,沈菀笙抬头若有所思。
紫藤蹙眉道:“世子妃,一会子奴婢来打扫。”
沈菀笙摇头:“不用打扫,这样才有迷惑性,外人即使怀疑朝内张望,也会以为这是无人住的地方,打扫了反而不好!”
柜台后面有个小门,魏长卿示意她们从小门进去,然后回身将门关好插上门闩。
沈菀笙推开小门,只见门内赫然出现另一番不同的景致。
果然是个小小的院落,虽然小得可怜,但抬头可看见天空,院子里还种着一棵大枣树,树上依稀还挂着几颗干瘪的枣子,在风中摇曳。
树下放着一张小小的石桌和石凳,四周有墙围着,靠近墙边是一套小小的房子,一旁连着一个更小的厨房,另一旁则是个茅厕。
这里应该是给开店之人临时休憩的所在。
信步走入院内,许是常年无人打扫的缘故,院中杂草丛生,但都已经干枯了。
三人走入房中,房子是真的小,里面除了两张床和一个小小桌案,便什么都放不下了,墙角处还堆着一袋子糙米和几颗白菜,应该是刚放进来不久的。
魏长卿讪讪道:“委屈表妹住在这样狭小的房子里了!”
“表兄这是什么话?我又岂会在意这个?”
沈菀笙挑了挑眉,这院子虽小,但不容易暴露,正是她想要的地方,住一段时日肯定是没问题的。
等过几年,也许他对她的感情就淡了,那时候,她就可以带着孩子回扬州去。
魏长卿又道:“这附近还有卖肉的铺子,我去买几斤肉来,你现在正是要补身子的时候!”
沈菀笙忙示意紫藤从袖中掏出几两银子塞到魏长卿手中:“表兄莫要推辞,我这里还缺些东西,表兄出去一块买来即可!”
魏长卿只好苦笑,他身上的确没什么银钱。
待魏长卿出去买东西后,沈菀笙挽起袖子准备和紫藤一起收拾,却被紫藤拦住:“世子妃去树下坐着,奴婢来收拾即可!”
沈菀笙淡淡一笑,只好听话地走到树下石凳上刚要落坐,紫藤又及时叫住她。
她将床上的褥子拿出来折好铺在石凳上:“世子妃怀着身子可不能坐在凉的地方,还是坐在垫子上吧!”
说完转身要去屋里收拾,却被沈菀笙拉住了胳膊:“紫藤,你以后不要再叫我世子妃了,我已经不再是世子妃,你若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姐姐吧,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
“世子……小姐这是什么话?奴婢永远是奴婢,怎可叫您姐姐?……以后奴婢叫您小姐就是了!”
紫藤说着说着便低下头去,转身进屋去时,沈菀笙看见她脸上掉下一点什么东西,亮晶晶地落在地上。
一切安顿好后,两人在惶惶的不安中渡过了一夜。
次日,沈菀笙不知国公府那边情况如何,魏长卿不知为何也没有来,心中更是如猫抓般难受。
紫藤见她急切,便想出去打听打听情况,但沈菀笙怕被人认出来,坚决不允许她出去。
又过了几日,眼看剩下的粮食快吃完了,一日晚上,两人正盘算怎么出去买些东西回来时,听见外面传来细微的敲门声。
沈菀笙和紫藤顿时警觉起来。
紫藤示意沈菀笙在屋里躲着,自己则拿着一根棒子,悄悄走到门口,只听门外人急切道:“是我!快开门!”
是魏长卿的声音,紫藤长出一口气,忙将门打开,魏长卿背着个袋子一闪身钻进来,复又将门牢牢插上。
沈菀笙听见声响,迎出来,见是魏长卿,忙迫不及待去拉住他的衣袖颤声道:“他……怎样了!”
却原来,还是放心不下。
“进屋去再说!”
魏长卿将肩上袋子取下来递给紫藤,小心翼翼扶住她手臂,将她带进屋内,又让紫藤扶她在床榻上坐下。
这才摇头叹息道:“这几日没来是因为那日你走后,国公府便全乱了!世子派了府里所有人出去找你,还准备动用手下的军队找你,被皇上知道了,将他好一顿骂不说,还禁了足!即便这样他还是派人四处寻你的下落……”
顿了顿又道:“我这几日没来是因为被他盯得牢牢的,他总怀疑你的失踪和我有关,来找过我好多次。”
看沈菀笙的眼圈又开始泛红,知道她又要伤心了,只得叹口气道:“……皇上圣旨在你走后的第二日便送到了国公府……”
“是吗?”
沈菀笙沉默良久,擦了擦眼泪,强压住自己心底翻涌的情绪。
“他见到圣旨,应该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了吧?”
魏长卿苦笑,他觉得表妹命竟堪比黄连。
“……我……我给他留了一封和离书!”
“什么?”
魏长卿和紫藤都惊呼起来,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沈菀笙的态度竟是如此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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