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个部落都有人,总计六万,后续还有大军来到。北游那儿传来的十万大军的消息,不算假。
临北城如今只有一万有余的兵,加上能上战场的百姓,或许有近二万人。
十万对二万,像以卵击石,难有胜算。
“我进京之后,透过二狗哥到处问过去了,京城没几个知道临北的消息的。”阿弥啜了口热茶,咳了两声,道,“我不好叫他去问狗皇帝,他新回京城,地位还不稳固。”
许之还便看向言照清那儿,同阿弥说道:“言小郎君也说了,李皇不知临北危急,朝中也不知道,说是一片形势大好。”
阿弥蹙眉,垂眼看了地上一阵,微微咬着自己的下唇,半晌不说话。
许之还道:“怎的了?除了言大人,京城还有什么事是你不能跟我说的?”
遭阿弥横了一个白眼。
阿弥犹豫道:“陆汀冒失,在狗皇帝面前试探了。但是……”
说着又不说了,看着言照清,又将眼神飘忽出去。
这件事是跟他有关?言照清拧眉。又不满她在京城的时候没同他说临北的事情。
她去临北原来是搬救兵的?顺便去瞧瞧他?
许之还问,阿弥也说不出来似的。
好似是下了决心,再半晌后,二人就看得阿弥将茶杯放下,手收到斗篷里头,问道:“大内官万辛,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信吗?”
许之还同言照清都有些错愕,对视了一眼,随即明白了阿弥的意思。
李皇不知临北事,有万辛在里头掺和。
言照清下意识要否定,但看阿弥神色,分明是有了证据表明万辛不妥。
许之还催促阿弥,阿弥才道:“陆汀要提临北事情的时候,大内官万辛……陆汀没同我说,但只说是万辛有古怪,不叫她提临北。万辛同狗皇帝说的是临北无碍,还谎报了大捷。我按秦志昭的法子走动了京城几个官员,报临北的奏折,陆汀压根没在狗皇帝那儿找到。”
言照清心中一震。
万辛掌握了百官发声途径这件事情带来的震撼,更甚于陆汀协助阿弥。
阿弥在视线在大受震撼的二人之间来回游移,明白了万辛在二人心中是万万不可能做这种事情的人。
“我回京城去,死谏。”言照清严肃道,“天亮就出发。万伯伯拦不住我的。”
阿弥不置可否,垂着眼,手上的铃铛在狐裘里头微微响动。
像是冷,无法自持地颤抖。
言照清皱眉,担忧瞧着她那处。
许之还道:“我看可行,那就劳烦——”
“他不能去。”阿弥打断道,低垂着的脸叫许之还和言照清都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但这话说得倒是斩钉截铁的。
言照清问:“我为何不能去?”
阿弥默了一会儿,才抬头看着他道:“你以为我在京城为何没有同你说这件事情?狗皇帝对你言家不满,你若是去了,你言家……可能就没了。”
言照清一怔,“你这……”
阿弥撇开头,道:“陆汀说,有人同狗皇帝说你爹惹了些事情,她没同我说是什么事情,但你……狗皇帝要你做驸马,就是要压着你言家。你若是不听话,那满门抄斩是少不了的。个中的弯弯绕绕我不懂,陆汀也没跟我说。但她说的、判断的,我信,二狗哥也信。”
言照清心内大受震撼。
细想这一年来的恩宠,确实好似有这般趋势。
“我走的时候,陆汀答应我,会再帮我试一试找机会同狗皇帝说,但她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成。狗皇帝老了,听不得别人的话,万辛说话很得他信任。我怕陆汀若是说错了嘴,会连累她和二狗哥。”阿弥道,又懊恼,“哥哥那儿只给了南理六千人,压根就不够,他明明可以调——”
防备看一眼言照清,阿弥又咬着下唇立即住了嘴。
许之还忧愁也无法,反而坦然笑道:“就先这么着吧,好在北游十六部并不团结,这四分五裂的局势咱们倒可以用一用。叫安达卢在里头再散些谣言,只要他们团结不起来,咱们就有机可乘。”
阿弥点头,吸吸鼻子,看向言照清道:“临北不是公主好待的地方,驸马爷还是尽早护送公主回去的好。一朝的公主在这儿,怕消息早晚会泄露到北游人那儿去,到时候来人将公主掳走,咱们是救还是不救?”
言照清定定看她:“临北没有驸马爷,没法按阿弥姑娘的心意叫驸马爷送公主回去。但我可找人护送公主回京。”
阿弥道了一声“随便你”,掩口打了个哈欠,指尖都被冻得青紫,吸吸鼻子同许之还道:“我先回去睡了。”
许之还点头,同言照清道:“言小郎君也回去歇息吧,今日捉拿城中的奸细,有劳了。”
言照清道:“只捉了部分,另一些恐怕还……”
瞧见阿弥光脚要踩上地,言照清边说着“还在城中藏匿,曹九台也没抓到。为免打草惊蛇,等解瘟汤一计过了,我再想别的法子”,边要将阿弥拉住。遭阿弥躲了几下。
“干什么?!”阿弥恼怒喊,挣一挣还是被言照清攥住了的手。
“地上凉,你没穿鞋。”
言照清弯腰,要打横抱她。
阿弥后退了一步,讥笑道:“言大人可别想左右拥抱的,叫公主瞧见她的照清哥哥这般模样,别哭红了鼻子。”
言照清用力一拽她,将她拽到身前,垂眼看她一眼,迅速将她横抱起。
“许将军,告辞。”
言照清也不管怀里的人捶打挣扎,沉稳同许之还道。
许之还笑呵呵,“好,好,你们两个都早点儿歇息。”
医无能在外头吹了许久冷风,才见言照明抱着阿弥出来。阿弥干脆已经不挣扎了,当具死尸一样直挺挺在言照清怀里头,瞧见医无能欲言又止地落在了后头,“哎”了医无能一声。
“愣着干嘛,跟上啊!我的汤呢?”
医无能跟是跟上了,但看着言照清的后背,有些为难示意阿弥。
“你这……是不是同言大人有些话要说?”
阿弥啐他一声,“谁同他认识?”
被言照清用力一抛,颠了一颠,颠得她差些岔气。
“阿医,你去将公主喊来,叫她来捉奸。像这种不守夫德的驸马爷,就应该浸猪笼。”
又被言照清有意颠了一颠。
“去你大爷的言照清!”阿弥用力一捶言照清的后背,姿势别扭,不好发力,没见他眉目皱半分。
但俊眼还是瞥了过来,“我爹家中排老大,我没有大爷。”
阿弥用力闭一闭眼,又问医无能:“阿医,你别跟了,去叫公主来抓奸吧,晚了我怕我将她驸马爷杀死了。”
再颠一颠,阿弥是真的被言照清颠得岔了气,连连咳嗽起来。
医无能为难跟着连连咳嗽的阿弥和背影透着懊恼的言照清,停了几步,叹了口气,还是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