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公子,有什么事吗?”一个灰衣沉默内敛的仆人打开门道。
面容貌美得有些不像男子的妖魅男子站在那,一双如同狐狸般的勾魂眼此时微微带着笑意。他的后面跟着一个高大像巨人一样的大汉,那个大汉显然很不耐烦,想冲过去用武力解决,可是,妖魅男子拦住他,对一直没变过脸色,镇定如初的门仆道:“小哥请帮忙通报一下你家主子。我们是慕名而来的。”
门仆眉目寡淡,依然低垂着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威胁和话有丝毫动容,只淡淡地点点头:“公子请等着。”
看到他转身走了。
一直笑得明媚的男子突然收敛了笑容,对大汉道:“走。”说着便一跃跳过高高的墙,大汉也跟着飞过去。
如狐狸一般的男子进去之后,才勾起一抹奇异的笑容,对身边的大汉道:“塔木,那个人可不简单。你未必是他的对手。你看到了吗?对你的挑衅,他根本没放在心上。知道调虎离山之计吗,我估计这个院子还有其他高手在周围。”男子虽然嘴上说着,可是神情依然轻松,像没事人一般。并不放在心上。
被叫做塔木的那个大汉轻轻地哼哼,并不说什么。
“没想到求幅画这么麻烦。父王怎么会喜欢他的画,还非要那幅传言中的第五个美人的《荼蘼》图。看情况,来这求画的可不只我们一个。”狐狸男子荡出一个妖媚的笑容,让一旁的健壮大汉有些闪神。
正在这偏僻的院落里说说笑笑地走着。突然,狐狸男子的笑容全都像一朵艳丽的花瞬间枯萎了下来。他呆呆地站在那,望着不远处的那个人,愣住了。
仿佛,失去了魂魄一般。
有一种女子,天生就是毒药,你看她一眼就已经沉沦。
他宇文若见今日终于相信这句话了。
惊鸿一瞥。灵魂突然在心口一动。
一袭白缎长裙,洁净的白上是突兀的红。大朵浓艳的牡丹花开在肃杀的白缎上,说不出的诡异。远远的看去,那个有些朦胧的纤影犹如一株清雅幽香的野扶桑花在盛放。长而披至腰,柔顺光泽如一匹黑缎般的长发铺散而下,随意地铺洒了一身,在淡淡的日光下熠熠生辉。如清澈的月牙湖底悠游飘荡的海藻。
她的脸白皙而绝丽,表情淡淡浅浅的,那双眼睛尤为美丽,仿佛不是世间一般。温润的,浓密的睫毛上沾着一滴露珠,眼波氤氲,周身在花丛中萦绕着淡淡的薄雾,仿佛她便是一幅画,一个故事。
隔了那么远,可是宇文若见仿佛能闻到她裙摆上的野扶桑花的香味更加浓郁,在空气中四散,清新芬芳。宇文若见深吸一口,试图让自己不知何时弹突几乎要跳出来的心平缓下来。可是依然惘然。
他的心,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此时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子竟然跳到不已!
宇文若见几乎以为,一直沉寂在死去中的自己又要活过来了。
他又活过来了。
正在这时,那个女子仿佛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淡淡地从花丛中站起来,漠然地扫了他们一眼。对他难得的美貌没有停留半秒,花瓣如雪般盈袖如落,衣带当风,逶迤了一地的素锦有种说不出的疏离。她如风一般,静静离去。
宇文若见正想追着她离去的身影而去时,突然,那个本该出现在门口的男仆突然出现在他们身后,依然是平静麻木的一张脸,淡淡对他们道:“两位公子,主人有情。”
顾恺之桌前席地而坐,他波澜不惊地替面前出现的两个人沏好茶,递给他们,直接开门见山道:“不知公子要求顾某的什么画?”
宇文若见拿起冒着热气和清香的龙井缀了一口,淡淡道:“五美图。”
宇文若见认真打量起父王一直最喜爱的画师,只见他白衣胜雪,随意地用一个银绳束上铺满了满肩的发,那般隽雅的容颜。果然有种脱俗的气质。看来,父王的眼光,也有不错的时候。
顾恺之失笑道:“公子难道不知我的画都被君锦山庄收藏了吗?”
“我知道。”又是那个君锦山庄,那个锦少。宇文若见不自然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冷静下来,如和煦的清风笑道:“可是第五幅还在这里,在公子手里。”
顾恺之故作不知:“顾某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
宇文若见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我要《荼蘼》。”
顾恺之微叹一声:“那幅画,世间无人会看到。那只是我的画而已。”
宇文若见眯着眼睛看他。又喝了一口茶。旁边的塔木这次安静多了。只默默地跪坐在那,一语不发。
“顾大哥,又有人好奇《荼蘼》吗?”女子声音清冷,可是此时却多了几分玩味:“我让你给我看你都不给,现在都把它传得这么神秘,这一天都不知道多少人对它好奇呢?顾大哥,不如你让我看看,然后我们把它烧了怎么样,这样世间就只有我俩知道了,他们也没有办法抢了。”她说得天真。
可是宇文若见却听得出其中的威胁气味。
可是他依然笑得明媚,不动声色。只是心让他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她。
她真的美极了,红颜倾城,笑容绝世,他以为这世间再也找不到比他还美的女子了。想不到让他寻到了。这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吗?
父王执意要让他来到晋国寻画,便是上天安排好的吗?让他来这遇见她。
顾恺之看到她,有些宠溺的无奈道:“你来这做什么?”她平日里从来不管有人上门寻画的事的,她都找了那么多一等的高手保护他了,一般都不会露面。难道,这个人不简单吗?
一时间,顾恺之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离。这两个同样耀眼的人,一个绝美的女子,一个为妖魅的男子。他们仿佛像同一种人一般,又或者像敌人一般,是无法共存的,共存的结果,便是彼此伤害。
女子并不看那个狐狸般的男子,而是轻声应道:“我是来道别的。顾大哥,我该离开了。那幅画,总有一天你会送给我的。”女子信誓旦旦道。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样的预感。
顾恺之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个何其聪慧的女子。是的,她说的没错,如果这世间还会有另一个人看到那幅画的话,那个人,只可能是她。
听到她要走,顾恺之有一瞬间的恍惚,很快回过神来,为难道:“我现在无法送你。”她离开和到来总是很随意,从来不会提前通知他,或者同他告别的,今天,似乎有些反常。可是,很快他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她,只是不放心他罢了。
女子不在意地笑笑:“没事。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很快还会再来。我可不希望下次见到你,你没有好好的。”
顾恺之点点头。
女子飘然离去。留下满室的野扶桑花香味。宇文若见的神情有些恍惚。
他真的沉沦了吗?
如果是,那么,等待他的将是一个无底的深渊。永远都爬不出来,逃脱不了。
“她是谁?”情不自禁地,宇文若见还没反应过来,心里想说的话已经冒出来了。一直闭着眼养神的塔木也没料到自己的主子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有些愕然地睁开眼。
其实宇文若见自己都迷惑了。
顾恺之突兀地抬起头来看他,眼中有些惊愕,显然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良久,沉吟半晌儿,他淡淡道:“一个故人。”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又会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