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月九龄的马车离开后,周曲匆匆赶到庭院,便看到林熙之独自站在廊下,视线落在庭院几株茶花树上,却不知在想什么。
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开了口:
“主子……”
林熙之早就知道他的到来,只是脑海里一直盘旋着月九龄临走前的回答——“知道了又如何?”,漠然的语气比这刺骨的寒意都要冰冷,将他的脑子冻住,无法再做思索与反应。
直到此刻,他知道周曲的未竟之言是要不要将月九龄追回来,可以先把她带走,终有一天她会理解自己的用心良苦的。
可是一想到她冷漠决然的反问,命令的话语就说不出来。
林熙之呵出了一口白气,最终还是开口了:
“备马,回城。”
周曲闻言拧起眉头,但绝对服从:“是。”
*
回到军营已经黄昏,顾墨玧也从城内回到帅账,两人几天不见,一见面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旁人都识趣地退下,让大帅和夫人夫妻独处。
两人互相说了没在一起这几日的发生的事情与思念,借着月九龄亲自检查了一遍,确认了顾墨玧没受伤。
而顾墨玧也听她说了今日去城外白云寺的见闻,沉声道:
“所以你的亲生父亲是南蛮国师?”
这令他有些意外,他不知道月九龄今天收到书信的具体内容,否则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去赴约。
再联想这几日听到的一些说法,此时想起来有些后怕——万一林熙之耍什么心计,硬是将月九龄带走怎么办?
“是啊。”月九龄靠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发现抱着她的人没什么反应,抬眸看了一眼,便看到他忧心忡忡的模样,微微一怔,挑眉问:
“我给大帅带来困扰了?”
顾墨玧闻声回过神,不明所以地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儿,“什么困扰?”
月九龄煞有其事地说:“不是说慕容徵一向很听国师的话么?这场战争很有可能就是他谋划的,身为大燕军的统帅,夫人是敌军国师之女,不会困扰么?”
如今此事只有她与顾墨玧知道,暂且可以归为私事。可倘若不小心走漏了风声,届时还不知道要引起什么恐慌与言论。
顾墨玧像是不乐意听到她这么说自己,蹙起眉头认真道:
“他是他,你是你。”
说着低头在她光洁的额上吻了一下,“何况,今日之前你都没见过他,与他同陌生人无异,他的所作所为都和你无关。”
月九龄当然知道顾墨玧不会论什么“父债子还”,但他不介意,不代表别人不介意。
不过听到他这样说,月九龄还是很高兴的,“大帅英明!”仰头亲了一下他这些天没来得及刮、带着短短胡茬的下巴。
四目相接,两人默契地接了个缠绵的吻。
良久,月九龄靠在他肩上喘息,将头埋进他的颈间,闷声道:
“那大帅也别一直记着我娘给你解毒的事了。”
顾墨玧替她顺气的动作一顿,随即墨眸里的温柔散开来,“好。”
鼻尖萦绕着彼此熟悉的气味,两人心里心中的不安都得到了抚慰。
月九龄偏过头,靠在他肩颈,将脸露出来,看着他垂眸,视线却没有落点,便出声,“在想什么?”指尖无意识地在他领子上的纹绣打转。
一听到她的声音,墨眸便有了焦距,顾墨玧沉吟了片刻,还是回答了:
“没什么,就是在城里听到些不知真假的传言。”
月九龄:“嗯?”心想顾大帅打仗之余竟也关心八卦么?
顾墨玧对上她兴致盎然的神情,无奈地笑了笑,像是后悔跟她提及捕风捉影的事,但话都说出口了,只好继续说:
“说那位林国师是前朝儒林大家林氏的遗孤。”
前朝林氏一族人才济济,不仅是书香门第,就连宰相也是出自林家,朝中重臣更有小一半都姓林,势力不小。
所以前朝覆灭后,新朝第一个要赶尽杀绝的,除了皇室就是林氏,据说当年确实让林相逃了,但也不能确定林熙之当年逃过一劫的林相之后。
“前朝?”月九龄指尖一顿,想了想,分析了一下林熙之如今的处境与目的。
“大燕建朝已有百余年,就算是前朝罪臣遗孤,到了今代也该脱了奴籍与平民无异,何至于要投奔南蛮,大燕才是故土,以林熙之的本事,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不成问题,不比在一个小国隐姓埋名躲躲藏藏风光?”
到了今时今日,前朝获罪的臣子的后代也早就摆脱了罪臣之后的身份,还有不少人科举入朝,林熙之若真是前朝宰相的后代,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顾墨玧点了点头,“所以是道听途说,可能就是凑巧姓林,刚好也才华横溢。”
大概是林熙之的才华过分卓越,世人才会将他与前朝的林氏想到一块儿。
然而月九龄并没有打消疑虑,反而坐直了身子,像是思索地喃喃道:
“前朝……我记得姓皇甫?”
顾墨玧闻言神情一怔,应了声,“嗯。”
月九龄脑子转得飞快,桃花眸熠熠闪亮,“你说,林相当年能在天落地网逃出来,皇室呢?”
如此一来,林熙之东躲西藏,不敢抛头露面……
顾墨玧打断了她发散的思维,“阿龄。”
月九龄蓦地回过神来,看他眉头紧锁,展颜一笑,抬手去抚平他的眉心,轻声哄道:
“我就是随便一猜,别皱眉了啊。”
顾墨玧根本招架不住她的温柔攻势,只好俯身,堵住了一双红唇,辗转厮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