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覃坐正了身体,声音在音乐里若隐若现,我可不是什么人的醋都吃的。
这是个坦白的好机会。他曾经有过许多次这样的机会,没有哪次像当下这样,能够坦白得顺理成章。
可是贪心作怪,他一如既往地放弃了。
真的假的。文颂试探道,看到我和乘十老师一起玩,你也没有不开心?
没有。
文颂哦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真的假的?
秦覃不得不承认,有一点。
我喜欢这点。
文颂笑起来,觉得他别扭的语气也很可爱,兴致一上来,拉着他往舞池里跳,走,我们也去玩。
今天晚上小陈老板热衷的摇滚派对,虽然舞台上没有乐队live演出,也没dj打碟,但大部分都是喜欢音乐的朋友,歌单的口味也很类似,只放着一首首bgm,大家就都蹦跶得很欢快。
音乐放得很大声,文颂听不太懂,也不怎么会跳舞,但氛围却能毫无阻碍地沉浸,就像其他情侣一样摇摇晃晃混入其中,也并不显眼。
连喝酒都变得愉快。他有点爱上喝醉时轻飘飘的感觉,站不稳的时候有最爱的拥抱,当着别人的面调戏秦覃也不会害羞。歌曲切换成新的节奏,他好像又听到海浪的潮声,跟着鼓点一浪接着一浪,涌过身体。
酒吧里的灯光迷离昏暗,如同某个不可思议的晚上,在日出之前,他借着海边微弱的月色,肆无忌惮地看着秦覃的脸。
【等一个自然而然的晴天
我想要带你去海边
去留住这个瞬间
在来不及挽回之前】
【就当是最后一次
再一次和我去冒险】
文颂听得很心动,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想去海边。
啊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秦覃笑起来,低头蹭了蹭他的鼻尖,提高声音重复道,是这首歌的名字,就叫《想去海边》。
什么要去海边?我也想去!
蓝岚晃过来插话,被文颂无情地推开,你以后再说!
他玩得很开心,或许是被酒精催动,眼神格外明亮,每一句话都带着轻快的笑声,以后我们两个去,不带他!好不好?
秦覃的回答被音乐掩盖,但他的心中毫无置疑。
一定会去啊,等夏天再去沙滩,带着整箱的汽水和好心情去追逐夕阳,看划分海天一色的purple line。
【黄昏夕阳还有愿望没实现
能不能和你竭尽全力奔跑
向着海平线
余晖消失之前都不算终点
那是我一直只想要带你去的海边】
那是我只想和你去的海边。
在喧闹的狂欢之中,两个人的缺席并不影响热度持续升温。他们抱在一起,跌跌撞撞地进入舞台后那间员工宿舍。
秦覃许久没回来住,房间里比外面更阴冷。但无需在意,彼此的体温就足够滚烫。喧哗的音乐声被房门隔开,一个又一个吻落在舌尖。
文颂黏在他身上磨蹭,比以往更加急不可耐,衣服都来不及解,胡乱地扯开,握住他的手放到自己身上,声音里带着颤抖破碎的哭腔,这里也要摸。
全部的身心都可以交付,时间的存在变得毫无意义,他沉浸在巨大的愉悦里,直到最后大腿根的软肉微微抽搐,咬住秦覃的肩膀哭出声。
秦覃轻声地哄着他平静下来,刚起身就被他死死扯住,不准走!
我只是去洗个手。
洗为什么?
我手上都是你的味道。
文颂一脸迷糊,试图思考他说了什么,也试图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但直等到秦覃洗完手回来,他还维持着傻坐的姿势,外套乱七八糟地披在身上露着半边肩膀,脸颊的潮红扩散到眼尾连成一片,看起来很有些可怜,你刚刚是不是欺负我了?
他的表情好像以为自己在做梦。
是感觉梦里的自己不干净了。
秦覃忍俊不禁,坐在床边帮他穿回衣服,不是我欺负你。是你欺负我的手。
你竟然敢欺负我!文颂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完了,秦覃不会放过你的。
先躺下。
哦。
他一边放狠话一边还乖乖配合,缩在秦覃身边依偎着,累了声音变得很小,可还是执着地念叨,别想欺负我。他对我超级好,你知不知道?
宿舍里没有暖气,秦覃怕他会冷,外套都盖在他身上,抱他很紧。
文颂喜欢这样的拥抱,可不喜欢听到的话。
秦覃说,他不好。
他超好!
他不好。
他就是好!!
秦覃说,他不好。
这个人怎么就是说不明白。
文颂受不了地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笨拙地吻他,像舔掉冰激凌,一口一口亲得人心都快要融化,我知道他好就行了。
含糊不清的声音里,却有不容动摇的笃定。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晚唠!
冲来抱住小红花
大家晚安
mua!
第94章
那天晚上过得太舒服, 以至于隔天醒来文颂才想到,光顾着自己爽,完事他就睡着把秦覃给忘了。
真是不应该。
蓝岚的建议有必要提上日程。他郑重其事地上网查了许多给男朋友惊喜的方案参考, 最后在独自出门那日的启发下,拟定了探班计划, 下周他有个广告片的拍摄在隔壁市, 要拍两三天。
我想偷偷过去看他, 你要不要顺便去玩两天?
我无所谓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蓝岚说,但你确定他会喜欢这种突袭?万一酒店里还藏着一个啧。
少来,他又不是你。
我怎么了?别害我风评啊, 我可还单着呢现在。
蓝岚说, 不过你现在隔三差五就旷课,有没有人帮你点名啊?出勤率太低可是要扣期末分的。
我不太好意思总让同学帮忙, 不过没关系, 我算过分数比例。文颂不以为然。
就算出勤分扣完, 只要参加期末考试我就不会挂科。大学的期末考试好简单。
行吧。
那你订机票, 到时候叫我就成。
好。
今天下午没课不用旷, 文颂挂了电话, 打车到医院去看望秦涛。
去的路上还是浑身难受,他想是应该快点去考个驾照, 以后自己开车出来, 注意力放在驾驶和路况上就不会胡思乱想,说不定还可以去接秦覃下班。
这会儿秦覃还在工作。他自己来医院,护工阿姨看到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小覃没过来,秦先生正在里面发脾气呢。
病房里所有能扔的危险的东西都被提前清走了。秦涛是这里情绪最不稳定的病人,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还总是回想起从前那些经历,时而出离愤怒时而绝望痛苦,阿姨都只敢在他闹累了和睡着的时候进去。
文颂点了点头问,今天是因为什么?
发脾气也得有个诱因。阿姨说,这次是因为秦覃和医生在走廊上说的话被他听到。
医生建议过,秦涛这样癌症晚期的病人其实可以送到疗养院去。那里的临终关怀服务更好,有专门的医护和心理师,会帮他减轻身体和精神上的负担,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获得安宁和舒适。
但秦涛似乎觉得自己是要被放逐到什么地方去,要被儿子抛弃了。
文颂进入病房时,他正靠在床头颓然地喘着气,面容枯槁,消瘦得不成样子。
看到文颂来探望,他连动也没有动一下,哑着嗓子说,我现在就跟覃云一样,是么?他们说秦覃要把我送到精神病院去是不是?让我在那儿等死,是不是?
不是你放心,他不会的。疗养院那边环境更好,他只是想让你过得更舒服点。
文颂坐在床边,温润平和的语气让人更容易听得进去,不过如果你不想去别的地方,我也会帮你告诉他的,好不好?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哪都不用去。
秦涛在这里无亲无友,最近只有他常来探望,见他的时候倒是比见秦覃还多。
在此之前,除了宋青冉,秦涛从不知道秦覃还有其他亲近的朋友。但都无所谓,人之将死,能有个倾诉的对象就不错了,哪还管是人是鬼。
文颂由此听说了许多往昔旧事。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即使秦涛的主观叙述偶尔会和事实有明显的偏差,但人在说起关于自己的事情时总会有自我美化的倾向,也能够理解。
他从不打断,只是文文气气地坐着听,时不时笑着点头或回应几句,从不会不耐烦。
秦涛偶尔会用难得的温情口吻,讲起儿子还很小的时候。父子俩骑着单车去郊区放风筝,秦覃不坐后座只坐前面的横杠,身体小小的缩在他怀里,一只手抓着风筝,一只手扶在他抓车把的手背上,笑得很开朗。那些是很好的时候。
在听到那些回忆时,文颂也会笑得更多,用羡慕的语气说没有跟自己的父亲放过风筝,听起来很好玩。
这天秦涛不知怎么,终于想到要问他跟秦覃是什么关系。
文颂斟酌了一下,想着应该回答得保守些,我们是室友。
秦涛却用浑浊的眼珠盯着他,用某种类似幸灾乐祸的语气说,你喜欢秦覃。
既然都被看出来了。文颂坦然地点头承认,对。
你知道秦覃是什么人?也敢喜欢他?秦涛说,他跟他妈一样。
文颂说,我知道。
你知道?你才这么点年纪,能懂什么!她害了我,不想再继续害秦覃。可她错了,要是她真那么想,一开始就不该把秦覃生下来。
在发现秦覃的音乐天赋以后,覃云绝望地从楼顶跳了下去,是怕自己再把梦想强加在儿子身上。
秦涛紧盯着文颂,似乎已经能从他身上看到悲惨的未来,她死了有什么用?除非秦覃也死了!知道吗?她不想害他,可挡不住他去害别人!
秦覃就和她一样,一样!你知道吗?你完了你就和我一样!你看看我这一辈都完了,完了!
他用力地说完这些,脸色煞白,冷汗淋漓,要好一会儿才能平复情绪。
文颂沉默着等了一会儿,等他平静下来才温和地问,你有没有什么爱好?
玩儿的时候应该就不会想这些烦心事了。你喜欢画画吗?
秦涛用惊异的眼神看着他,像在看一个不知担忧与恐惧为何物的怪胎。
我也觉得你不会玩那个。
文颂自言自语似的,边说边思索,忽地朝他一笑,我知道了,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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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覃接近医院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最后一段路口有点堵,小助理抱着方向盘,比起拥堵的路况,对秦覃的意见似乎更大,你不能总是推掉所有的应酬啊。这样下去即使再有天赋,在这行也干不长远。
每次甲方爸爸一听到拒绝脸色就拉下来了,每次都是她帮着周旋。
她又没法儿强迫秦覃直接把人拎去酒局上。楚楚那边也是,把管理艺人的任务丢给她就不管。说得好听是锻炼能力,可以后万一秦覃的商业合作减少了,她就是两边不讨好。
秦覃靠在后座望着窗外,摘下耳机就算对谈话的尊重,我没有那么多时间。
没有时间?时间都用来约会了吧。
每次一结束工作就片刻不停地赶回来。她实在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黏糊的小情侣,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一起待着,好像再不见就见不着了似的。
其实还是得趁年轻,有机会有精力,多打拼事业的。感情的事要我说,谈恋爱真的没那么重要。
小助理劝道,再说感情好的话也用不着天天在一块儿啊。心里有就行了,以后的日子不是还长着呢么。文颂看起来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你跟他谈一谈,他会理解的。
秦覃勉强听到这里,又把耳机戴了回去。
我已经下班了,还要听你说这些?
小助理被他堵得没脾气,行行行,算我瞎操心。
到时候损失放在经纪人面前,着急的人就不是她了。
她把秦覃放在住院大楼门口,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家?
不用,下班吧。
后天又要出差,秦覃连行李都没带,都放在她车上,随身携带的除了手机就是耳机。一身黑白造型冷酷,目不斜视走路带风,在人群中格格不入,连医生护士都免不了多看几眼。
但如果有摄像一路跟随,就能发现他在电梯抵达病房这层时,随着开门时叮的一声软化了轮廓,连脚步都放轻缓和。到病房门外听到阿姨的叙述时,笑意更加明显。
陪他打麻将?
可不么。阿姨转述时也直乐,还拉着我,我可不会。又叫了隔壁病房的来玩,真亏他能玩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