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李基树一边低头转发视频一边说,“不过确实有意思,也不知道这女孩是哪的人,有没有男朋友,”最后,又甚是不要脸地说了句,“能不能看上我,我也会点武术,我跟我爷爷学过太极拳。”
梁云笺眸色淡淡地扫了李基树一眼。
不知为什么,明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自己的心里还是不舒服,甚至还相当尖酸刻薄地回了一句:“死了这条心吧,她看不上你。”
李基树:“……”
李基树:“你伤害人真是有一套。”
梁云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点击播放视频:“实话实说。”
李基树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喜欢这种类型的?”
梁云笺:“……”
他有些答不上来,毕竟只是一段视频而已,哪来的喜欢不喜欢?但这段视频,确实是令他欲罢不能,他克制不住地想一遍又一遍地反复观看,想把那个身穿红衣黑靴的女孩的样子刻进脑海中。
沉默许久,他回答道:“我总觉得自己认识她。”
李基树:“以前的熟人?”
梁云笺轻叹口气:“不记得了。”
七年前,他从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睛之后,看到许多人围在他身边,但入目全是陌生人,他一个都不认识。
那时,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在干什么?
脑海中一片空白。
后来,有个穿白大褂的美国男人用英语自我介绍说他叫麦克,是他的主治医师。那位身穿蓝白色格子套装的女人用中文说她是他的母亲,站在她旁边的那位穿着夹克衫的男人自称是他的父亲。
父母很激动地告诉他,手术成功了,还说他九死一生,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他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手术?
好在父母耐心地把原因告诉了他:之前,他的脑子里长了一颗肿瘤,但由于位置不好,不能手术,于是他们就移民到了美国,来到休斯顿找到了麦克医生,采用新的治疗手段治病。
麦克医生成功研发了一种针对脑部病变的溶瘤病毒,治疗开始之前,预计是可以百分百消除肿瘤细胞,但谁知结果并不十分理想,那颗肿瘤只被消除了80%,若想彻底根治,只能手术。
手术有风险,但是溶瘤病毒的辅助已经极大地提高了手术成功的概率,所以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手术。
手术很成功,但却带来了一项令人意想不到的后遗症:失忆。
当时麦克医生向他们全家保证,失忆只是暂时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但是现在,已经七年了,他也没想起来过去的事。
看来,麦克医生的保证并不真诚。
听闻梁云笺的回答后,李基树忽然大开脑洞:“你说,她会不会是你在国内的女朋友,你治好病后失忆了,把她忘了,但是她对你念念不忘,不远万里来寻找你。”越说,他的脑洞看得越大,看向梁云笺的眼神就越诡异,“你不会在国内有一个六岁多的儿子吧,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那种!”
“……”
梁云笺哭笑不得:“还有这种好事呢?”
“万一呢?”李基树又说:“不过要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可就伤了英美两国不少女人的心,不对,不只是女人,还有那些对你念念不忘的基佬。”
梁云笺:“……”
虽然这话很想让他揍人,但在国外的这几年,他真是没少遇到试图把他掰弯的基佬。
“闭嘴吧。”
李基树却幸灾乐祸:“谁让你一直不找女朋友呢?我都快怀疑你是不是个gay了。”话虽这么说,但他也知道梁云笺是一个钢铁直男,不然也不会放心地和他当室友:“说真的,你在剑桥的时候就没有遇到过一个让你喜欢的女人么?”
“没有。”梁云笺的本科和硕士都是在英国剑桥大学读的。
李基树:“是没看上的吧?”
梁云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和看得上看不上无关,他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出色的人,哪来的资格看不上别人?
他只是对那些人没有感觉。
或者说,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却无法准确地去判断、去捕捉——多年以来,他的脑海中一直存在着一道模糊的身影,挥之不去如影随形,却又无法看清。
他也曾不止一次地在梦中见到过那个女孩,可始终没有看清过她的脸,甚至连周围的环境都看不清,但他依旧能感觉到幸福,甚至会在睡醒后会感觉到怅然若失。
他觉得,她应该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一个女孩,可是他却忘记了她是谁。
对于李基树的问题,他也只能回答:“没有合眼缘的。”
李基树叹了口气:“那可真是太难了,谁能入得了你这种大神型人物的眼啊。”
他这句话不是阴阳怪气也不是冷嘲热讽,而是真情实感,梁云笺绝对是他见过的为数不多的天才型大神,仅用了三年的时间就拿到了物理和数学的本硕双学位,最后在无数全球顶尖大学投来的博士offer中,选择了麻省理工,继续攻读物理学博士。
是的,是他选了麻省,不是麻省选他。
并且,这一切的前提还是在他的记忆不完整的前提下——据说他读本科之前先休学了一年,一是大病初愈需要休养身体,二是为了重新学习曾经学过的知识——仅用了一年的时间,他就把本科之前的基础知识全部掌握了,不过这应该也和曾经学过一遍有些关系,失忆并不代表清空了思维习惯和潜意识。
但是不得不承认,人家的脑子就是好用。
更气人的是,人家还长得帅,并且是又高又帅家世又好——父亲是知名钢琴家,母亲是成功企业家——可谓是上帝的宠儿。
这种男神型的人物,眼光也必定是挑剔得很,如果不合他的眼缘,这辈子也别想得到他的青睐。
“也没那么难。”梁云笺再次播放了一遍那段视频,边看边说,“她就挺好。”
虽然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在看到视频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就有了一股很强烈的预感:她就是他梦中的那个女孩。
李基树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认真,很是震惊:“我艹,你玩真的呀?”
梁云笺面不改色:“当然。”
李基树盯着他:“人海茫茫的,你上哪找她去?”
梁云笺语气笃定:“想尽一切办法和视频博主还有那个跳中国舞的女孩取得联系,从他们那里打听她的消息。”
他必须要找到她,必须重新回到她的身边。
可以这么说,她的出现,打破了他一直信奉着的万有引力定律,让他发现了这世界上真的存在不受距离约束的吸引力。
李基树愣了两秒钟,有感而发:“你还真是个行动派。”
……
因为是三年前发布的视频,发布者又没有在个人主页上留下过多的信息,找起人来可谓是大海捞针。
几经周折之后,梁云笺才得到了那个视频博主的联系方式,还只是一个电子邮箱,不过有总比没有强。
然而邮件发送过去后,却如同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二月中旬的某天,梁云笺从实验室走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泛起了一缕晨光。做了整整一晚上的实验,他满身疲惫,连早饭都懒得吃了,回公寓后倒头大睡,直到饥肠辘辘地被饿醒。
睡醒后,他本打算先去吃饭,填饱肚子后再说别的事,然而在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未读邮件消息提醒后,瞬间把疲惫与饥饿抛之脑后,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迫不及待地点开了那份来自视频发布者的电子邮件。
这位视频发布者是一位英国人,他在邮件中说,他不认识那个穿着红衣服的武术少女,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只知道她和那个跳舞的女孩一样是来自中国,他只是去休斯顿旅游的时候无意间撞到了这一幕,觉得很有意思就随手拍了下来,发到了youtube上,没想到竟然意外的火了一把,但是,他可以告诉他这段视频的拍摄地点,是休斯顿的水牛河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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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云笺从未去过水牛河公园,最起码在现存的记忆中没有印象,他对休斯顿的印象只有医院和治疗,身体痊愈后,他就跟着随着父母一起搬去了纽约,然后又去了英国读书。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去找麦克医生复查和体检,他基本没有再回过休斯顿。
梁云笺先回了封感谢邮件,然后开始上网搜索水牛河公园,专心致志一丝不苟,浏览学术资料时的态度也不过如此。
突然间,客厅里传来了室友李基树的喊声:“你那个破娃娃又掉了啊!”还点评了一句,“啧,死状惨不忍睹,摔断了一条发育不全的腿,脑袋还摔歪了。”
梁云笺一怔,立即从床上跳了下来,连拖鞋都顾不上穿了,光着脚跑去了客厅。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还没穿上衣,只穿了一条灰色睡裤就奔了出去。
李基树一手拿着毛毡娃娃的残躯,一手拿着断腿,看到裸/奔而来的梁云笺后,眉头一拧:“我艹,这大白天的,准备勾引谁呢?”
梁云笺平时很注重健身,冷白色的皮肤上肌理分明,肩部线条宽阔紧实,腰身狭窄劲瘦,线条清晰的人鱼线和腹肌一路延伸至睡裤的腰线内,半遮半掩的,不禁令人浮想联翩。
还有他的头发,是真的很乌黑浓密!一点都不像是学物理的!
已经开始脱发的李基树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是恨:“幸好咱们屋里面没有gay,不然你早被嗯嗯啊啊了!”
梁云笺懒得和他废话:“东西给我。”
李基树把娃娃的遗体交还原主,没忍住吐槽了一句:“掉多少次了,实在不行就换一个钥匙链吧,我都替你的钥匙感到委屈。”
“不换。”梁云笺轻车熟路地从茶几下拿出了针线盒,然后坐在了沙发上,又一次地对这个毛毡娃娃开展了抢救性修补工作。
从七年前他在医院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这个娃娃就在他的手心中攥着,虽然不记得是谁送给的他得了,但他却依旧能感受到这个娃娃对自己的重要性。
七年以来,他一直把这个娃娃带在身上,和那块手表一样,但与手表不同的是,这娃娃的制作质量实在经不起岁月的蹉跎,从几年前开始,就显露了“体弱多病”的本质,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后来干脆断了头,并且还经常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从钥匙链上私自脱逃,他不得不费劲千方百计地去寻找,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三年前——
临近除夕,波士顿下了一场大雪,晚上回到公寓后,他才发现娃娃不见了,立即原路返回寻找,在大雪中寻找了将近三个小时,他才在雪堆中找到了这个娃娃,那个时候,他已经被雪淋出了满头白发。
李基树看着梁云笺认真穿针引线的贤惠模样,叹了口气:“逢三年,补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我看你是要把这破娃娃当传家宝。”然后他又问了句,“到底是谁送你的娃娃啊?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梁云笺一边逢娃娃一边回答:“真想不起来了。”
这是实话。
对于过去的记忆,他确实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了,麦克医生说可能是手术导致的逆行性失忆,但是在进行了头部影像学检查后,并未发现明显的生理性损伤,所以可以初步判断是神经心理性失忆症,等身体痊愈后就会自行恢复。
按照他妈宋瓷女士的话来说就是:你现在有神经病,所以你失忆了。
嗯,很有道理,他甚至懒得反驳。
然而当他的身体彻底康复后,记忆却一直没有恢复。
为了恢复记忆,他曾多次看过心理医生。医生给出的建议是去过去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接触,刺激记忆细胞。
也就是说,想要恢复记忆的话,最好回国一趟。
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回国,但是课业实在是太繁忙,实验和论文占满了他的生活,连寒暑假都没得休,全天浸泡在实验室或图书馆内,所以一直没找到回国的机会。
他的父母曾用过去的老照片“刺激”过他,但丝毫不起作用,他妈还曾经突发奇想地询问他:“用不用给你演示一遍在你小的时候我和你爸是怎么吵架的?或许会刺激到。”
还不等他拒绝,他爸梁顾就坚定不移地否决了这个提案,并评价:“胡闹!”
当时,他也觉得他妈说话挺不靠谱,因为在他简短的记忆之中,父母的感情一直很好,父亲很迁就母亲,母亲也很尊重父亲,无论怎么看他们两个都不像是会吵架的样子。
第一提案被否决后,他妈又用上了第二提案:“你还记得陆云檀么?”
他的心头微震,熟悉的感觉席卷而来,但却转瞬即逝,如同从手中滑走的一条鱼,再想去抓,已经消失无踪了。
怔愣许久,他还是摇了摇头:“记不得了。”
他妈不放弃地说:“她是你的初恋呀,你的那个钥匙链就是她送你的,进手术室之前你还非要带着那个毛毡娃娃进去,紧攥在手心里。”
他爸补充说明:“还给我们留了遗言,交代我们,你要是没从手术台上下来,就把这个娃娃放进你棺材里。”
他妈:“一下子就把我说哭了,我当时都想好了,如果你真的没活下来,我一定要给你买个漂亮的骨灰盒,让你走了之后也在陆云檀面前体体面面。”
他听得一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