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苓就这么直直望着他。
陈慕昀终于又彻底昏死过去。阮清苓松开他,坐回驾驶座,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反复咬着唇,过了一会儿,她的神色沉寂下来,沉寂中带着某种纤细的狠绝。她放下手机,朝医院的方向驶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陈慕昀一个人躺在地上——她反复默念这几句话。
我没有义务去救谁,是她自己惹的事是她倒霉,这不是我的错。
——
骆平江又打了几遍阮青青的电话,还是关机。他想起刚刚短暂接通的那个无声电话,总觉得不安。
心中仿佛有一块地方被水给淹了,又湿又紧叫人烦躁。他又给她发了几条短信:
“出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挂了电话。”
“青青,开机了马上回复我,我等着。”
又坐了几分钟,他实在坐不下去了,抓起车钥匙出门。
到了托养中心,骆平江停好车,径直走进去,迎面遇见个阿姨,是认得的,他问:“张姐,青青在吗?”
张阿姨回头望了望阮青青房间:“好像不在,大早上就出去了。”
“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张阿姨摇头,这时,郑涛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看到骆平江,愣了一下,勉强露出笑:“骆老板,有什么事?”
“我找青青。”
“找青青啊……”郑涛打量了他两眼,目光有点暧昧不明,嗓门也大了几分,“不在家。今天一早,慕昀就过来把青青接走了,慕昀这小伙子真不错,年纪轻、能力强、工作单位也好,对我们青青更是没得说。他俩感情这么好,这会儿说不定去哪儿玩了。”
郑涛说完后,发现骆平江的脸色变得有点吓人,明明没说话,看着却很凶。郑涛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抖。
骆平江问:“和陈慕昀?你确定?”
郑涛定了定神,失笑:“你这是什么话?不和陈慕昀还能和谁,大早上慕昀就把车开来了,我看着两人亲亲热热走了,还能有假?”
骆平江坐回车里,再次想起昨晚那通荒谬的电话。
哥,青青误会我和你女朋友了。
她也在听吗?
我这些年心里一直有个人,现在你要我认了,和别人在一起,我办不到。
骆平江面无表情地想:今天青青依然和他在一起。她原谅他了?两人和好如初?
也许自始至终都是他们的事,和他不会有关系。
但为什么会有刚刚那通奇怪的电话?
而且他觉得,她那样一个女孩,从不会辜负人,也绝不会任人辜负。
她那天能够毫不犹豫地拒绝自己,现在就绝不会再要一个三心二意的陈慕昀。
骆平江沉静而清醒。他只要确知她此刻平安无恙就够了。
他拿出手机,直接打给陈慕昀。
通了,可是连打了七八个,都无人接听。短信也无人回复。
陈慕昀干的是领导秘书的活儿,手机向来24小时保持畅通,几乎从不漏接电话。
不安开始在骆平江心中扩大。直觉告诉他,这两人,出事了。
第37章 囚禁(1)
骆平江去了陈慕昀的租屋,不出所料,敲了很久的门,无人应答。车也不在楼下。
他又给陈慕昀上班单位打电话,是一个女人接的,骆平江说:“你好,我找陈慕昀,打他手机一直没人接。我是他表哥,我叫骆平江。”
女人答:“陈秘书今天请病假了……啊,表哥?骆、骆老板?陈秘书跟我们说起过你,你是朝阳阁的老板?
你们餐厅太火了!是这样的,陈秘书一早来了电话,挺突然的,他请了两天病假,我们这儿一堆事儿忙不开,不过身体不舒服也没办法……”
挂了电话,骆平江又打给陈慕昀的父母、他的姨父姨母。响了好一会儿,陈父才接起:“喂?”
“姨父,我是平江。”
“嗯,知道,有什么事吗?”
“我有点事找慕昀,但是联系不上他,他请了病假没去上班,您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病假?他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
“那我回头打电话问问,你找他有什么事?”
“一点私事。那姨父,你如果联系上他了,麻烦告诉我一声。”
“行吧。”
不出骆平江所料,陈父对他的态度并不热络。从小,在亲戚中最有钱也最有地位的陈家,对洛家人,就有着这种高高在上的冷淡。小时候,骆平江也气愤过、不屑过。现在他却不在意了。
骆平江不知道的是,挂了电话,陈父立刻给陈慕昀打电话,没人接听。
过了一阵,陈父收到陈慕昀发来的短信:爸,我在忙领导交办的重要工作,忙完回复你。
陈父立刻回复:你忙你的,身体没事吧?听说你请病假了。
陈慕昀:没事,一点感冒,这不又被领导抓差了。
陈父:那就好,你忙,不用回复。
陈父并不觉得,还需要向骆平江交代一声。
思考了一会儿后,骆平江又返回托养中心,他想看看阮青青这里有没有蛛丝马迹。
刚停好车,就看到郑涛走出门,上车。骆平江等他离开了,才去敲中心后门。
厨房的大姐和他认得,笑着问什么风把他吹来了,他说是阮青青约自己来的,过来等着。
因为上次他陪阮青青谈判的事,中心都传开了,加上他又帮过豆豆,大姐就让他自己进去等。
骆平江直接去了阮青青房间,居然没有锁,只是带着门,骆平江心中浮出个念头——她早上走得非常急。
房间还和上次一样,很干净,所有物品整整齐齐、井然有序。
骆平江是武警部队精锐中的精锐,对环境敏锐细致的观察早已成为本能。他仔细扫视一圈,就注意到几个地方——
衣柜侧面挂钩上,本来挂着个轻便背包,现在没有。骆平江凝神回忆了一下,那个背包是浅蓝色的,八成新,一个常见的运动品牌,不大,装不了太多东西。
床头柜上,一个手机充电器整齐卷着线放着。骆平江走过来,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面少了一样东西——一个红色充电宝。
上次在医院,阮青青就拿着那个充电宝,回房间后,他看到她丢进了这个抽屉里。
骆平江在心中说:青青,我不请自来了。接着,他检查衣柜、储物柜等等。片刻后,他大致有了结论:
阮青青还带走了一把雨伞、一个水杯,一支手电,也许还带了两包饼干。没带换洗衣物,穿走了一双运动鞋。
还有一个家用微型望远镜的盒子是空的。
骆平江站在寂静的房间里,一只手按在衣柜上,蹙眉沉思。
阮青青根本没打算和陈慕昀「出去玩几天」,她要去的,是怀城近郊某处野外之地,当天即可往返。
问题是,一大清早,还是在她刚跟陈慕昀闹掰的第二天,她为什么急着去这么个地方?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有人来了。
骆平江抬头,一个小孩站在门口,歪着头看他,正是那晚高烧的豆豆。
骆平江冲他招招手,他笑了,大眼睛眨呀眨。骆平江走到他面前,蹲下,打手语:你好。
豆豆笑得更加害羞。
骆平江:你知道青青去哪儿了吗?
豆豆点头,手语:她去找西瓜姐姐了。
骆平江:去哪儿找?
豆豆:山上。
骆平江:哪座山?
豆豆露出茫然神色。
骆平江又问:青青为什么要去找西瓜姐姐?
这时,一个比豆豆大个两三岁的女孩,跑到他身边,比划:我知道,因为曦曦去广东了,青青去广东找曦曦了。
骆平江又问:曦曦什么时候去广东的?为什么去?
接着,两个孩子你比划几句,我比划几句,虽有自相矛盾的话语,也大致拼凑出个轮廓:
曦曦和青青吵架了,曦曦伤心了好几天。
曦曦昨天早上就不见了。她发短信告诉阿姨,她去广东找爸爸妈妈了。
她是坐飞机去的。
你笨啊,曦曦哪有钱坐飞机,肯定是坐公交车啦。
昨天晚上,青青和郑叔叔吵了一架,要去找曦曦。郑叔叔不让她去。
还有警察叔叔来了,又走了。我从窗户看到警车了。
所以青青一大早就坐公交车去广东找曦曦了。
……
骆平江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问:可以带我去曦曦的房间看一下吗?
曾曦的房间是锁着的,但这拦不倒两个小机灵鬼,他们不知从哪里摸来钥匙,开了门,骆平江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走进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满墙草编的各种物件,大的有草帽、弓箭、花篮、飞机,小的有花草鸟虫、书签团扇,每一样看起来都十分精巧细致。
屋内桌上,还堆着许多藤条篾片、细绳工具、各色颜料。骆平江走过去,仔细翻看了一会儿。
女孩问:叔叔,你想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