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站起来,走至她的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李安通睡得还不甚深,被他锐利的眼神惊醒,吓了一跳,“怎么了?”
赵启秀几乎要脱口而出,可什么话也没有,只是觉得难受,痛苦,仿佛上千上万的蚂蚁在爬,一口气堵在心口,那么久,那么久,要像火山一样喷涌而出。
本来他心的周边是无尽的黑暗,可自从遇见了她,她把它全部都染红了,是岩浆,是艳血,是曼陀罗,是一整个宇宙。
这样的他,她怎么能视而不见呢。
她又怎么能没有感应?
认认真真第一次,他吻她。她醒着,他也得醒着。他们都醒着,共同完成这一吻,呼唤的请回答,回答的请回应。
李安通错愕至极,刚想推开,他已经起身了。
终于,还是到了那一步。李安通只觉得郁闷尴尬,比赵玄那次更甚,无数倍,懊恼得不得了。
虽然是很浅的一个吻,浅到根本不能算是一个吻。
难道他对她也抱着心思,怎么可能。他不是说他喜欢海棠吗?
“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她怯生生地问。
赵启秀道,“是么?可能吧。”
她长舒一口气,“那就好。睡吧。”她重新睡下,背过身。
赵启秀整个人都在发烫,头脑已经不知思考,那一晚柳色弄的一切好像是一剂引诱剂,下得还很重,他的心快爆炸了,他想得到他一直想要的。
“李安通。”他低声呼唤,极尽缠绵之意。
李安通紧闭双眼,假装自己听不到。千万不要当真,会乱套的,她应该表现得很明显才是。
他拉起她,她后退,一时慌张,背后却被墙壁顶住,他单膝跪在床上,深情地望着她。她用力推开,可一碰触到他的身子,才发现,赵启秀浑身烫得像个火炉子。
又开始下雨了。雨声是外面的,里面照样潮湿。
两人对视,她不得已叹了一口气,“赵启秀,你干吗?”他靠她那么近,是打算强吻她吗?
他坐回,抓起她的手,贴近胸口,“你不知道我的想法吗,还是你一直在装傻?”
“你不是喜欢海棠吗?”
“你就是故意的。”他闷闷道。
赵启秀还想问,“你喜欢我吗?”终究问不出口。她这么美好,自己真的配得上她吗?如果她喜欢自己,他还需要开口吗?他不是那种直白热情的人,表白是不可能的。
两人相对无言。李安通道,“今晚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
“……你混蛋!”赵启秀咬牙切齿。
“又怎么了?”她惊讶道。
赵启秀怒气冲冲,猛地扑向她,他不止是要浅尝辄止,想要更多。吻着吻着,两人齐齐倒在床上,他俯视她,嗓音低软磁性,
“告诉我,这样,你还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桃梦中的场景再见,李安通想起的是自己的沉沦,还有她和何锦的悲惨往事。
“你……我们不该这样。”她坐起来,“你再这样,我不客气了。”
“为什么?”
“我们不合适。”
“为什么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怎么就不合适了?”
李安通想了想,道,“我只把你当兄弟。”拒绝得相当利落干脆。
错愕的神情,赵启秀愣在当地,不喜欢……他迟迟未问,就是害怕这个答案,而他今晚主动,似乎也是在等这个答案。
这就是答案。
他的意图明显,满腔情意,她不可能没感觉到,可是她一直在逃避,拒绝。逃避拒绝的原因就是她不喜欢他。
赵启秀啊赵启秀,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
李安通道,“我们……算了。我去找找看有没有大夫。”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望着她离开,他叹气站起来,脑子虽然发烧了,心却没有,他清醒理智得很,而且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
反正,是他把他们两人的关系搞成这样的。
他搞砸了。
从小到大,学业,生意,人际,他没有一件事情搞砸过。可偏偏对于感情,又糊涂又鲁莽,外加自作多情,一厢情愿,一往情深,被人狠狠拒绝掉了。
你有什么好,她为什么非得喜欢你?
他遇事冷静,极少受挫,此刻却觉得天崩地裂,滚烫的身子一朝冷尽,遍体冰寒,心灰意冷至极,简直可以说是生无可恋。
脑中反复回荡着她的最后那一句话。
那她喜欢谁?何锦?赵玄,俞闲,还是孟玉宸?
都有可能,反正她不喜欢他。
难过后又无尽地悔恨,他今晚为什么要生病?为什么会这么不理智?又为什么会做出纵情放荡的事情来!
对李安通更是又爱又恨,恨她无情,爱她可爱。这一夜,总归是反反复复,到了天亮。
李安通离开后,却不知往何处去,又走到花隐的住处,看看他是否回来。手情不自禁地摸向那个被赵启秀碰过的地方,浑身打了个机灵。
有些怨他,为什么要破坏两人和谐的关系?难道不能一辈子做好兄弟吗?情人之间也许有一天会变成她和何锦一样。
她是怕了,也根本无心再投入一段情爱。尤其那个人是赵启秀。
还有,他还真是不忌口啊,这样的自己,都喜欢……她是不是给了他太多错误的暗示?她自问,一视同仁,偶尔和他亲密,也是因为和他关系好啊!无奈……现在怎么办呢。
更加重要的是,她真的喜欢赵启秀吗?她不确定。喜欢是什么?她尚不明。
也许只是为一时的美色所惑,毕竟赵启秀长得太赏心悦目。她定力又差。刚才应该推开地再快一点,拒绝地再明确一点的。
等到天明,才见花隐踏着晨间的露珠,缓缓行来,手提着一壶酒,肩扛着一把刀,见到她,淡淡道,
“你在等我?”
李安通也说不清她的感受,她头一次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不为容貌,不为其他,只为他独特的生活方式。
刀,道。亦或是她只是想跟他较量一场。
或者她想寻找有关鬼彻的真正答案。
可是她刚一表明来意,花隐就道,“我也是古书看来的。”
“什么书?”
“《异鬼志》。上面有鬼彻剑的记载,还有这剑的图像。传说当初九黎君手持鬼彻,起兵叛乱,他的鬼彻剑上沾了不少亡魂的血。有一个说法是,乱世出,鬼彻出。所以这不仅是一把阴间之剑,还是一把乱世之剑。上可诛仙,下可灭魔,聚百万阴魂怨气于一体,毁天灭地。”
他说完,挑起铺子的布幔,“既然来了,与我喝杯酒吧。”
“我不善饮酒。”
花隐笑了笑,把手中的包袱扔在一旁,“真是可惜。你现在好像是个失意人,无酒浇愁,这份遗恨可怎么消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