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说,国家迟早要恢复高考。他每天都会给她上课,她很笨,却学得很认真。
有时候,笨得让他都要失去耐心。
即便这样,他还是想一直对她好。
有时候,他会想,养着这样的笨婆娘也挺好的,不多话,不多事,安安静静,却温暖又懂事。
这种平静又舒坦的日子,在他婚后第二年的十月份被打破。
他收到召回部队执行任务的消息的,任务凶险又艰巨。
除了这个,他得到自己确诊消息。
他不惧怕任务凶险和艰巨,他本就有使命,那里是他战友呆过的地方,他血只要是热的,就会是全力以赴。
让他无望又无助的是确诊报告。
“同志,你这病啊,咱们国内现在医治不了,你有什么还没了却的心愿,早点安排吧。”
医生的话,让他跌落谷底。
那几天,他找了许柱子,将他和许柱子一起合开的商行所有股份都是转移到自己那蠢婆娘秦瑜名下。
他给李卫民打了电报,以后秦瑜若有需要,请他务必要帮忙。
他找到梁军,告诉他,他要出去一段时间,嫂子若被人欺负、被人笑话,拳头直接上,有事等他回来再一起解决。
所有事情安排好之后,离开的时候,他和她说了这辈子最狠的话。
“阿姨,我不喜欢秦瑜。从头到尾都没喜欢过。”
“我是城市知识青年,我不可能呆在这里一辈子!我更不可能被一个村姑耽误一辈子。”
“我和秦瑜,一直都是她纠缠我!”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字,也和妇联主任打好了招呼,你们签字就可以。”
为了让她彻底死心,他还揽着一个女人的腰一起上了火车。
上火车那一刻,他回头了。
看到他蠢婆娘整个人怔楞站原地,泪水在眼眶里不断打断,脆弱得好似易碎的瓷娃娃。
他心如刀割。
可他却狠心转头。
既然要决裂,那就是再狠一些。
这样,她才能彻底忘记他。
忘记他,她才能重新开始新生活。
任务艰巨又危险,战事激烈且悲壮。
这次,他拒绝被保护,冲在最前面,护着自己的战友,战友冲出重围,完成任务。
而他,则如自己所料那般,牺牲了。
因为执行的是特殊任务,为不连累亲人,他死讯一直被封锁。
骨灰被葬入烈士陵园,无碑无牌。
他以为自己能见到和自己第一次并肩战斗的兄弟,告诉他们,他和他们一样英勇,一样不怕死。
可他却谁都没见到。
灵魂飘荡在空气中,看着烈士陵园来来往往的人群,心头时常自己在乡下娶的那个善良又贤惠的媳妇。
他伤害了她,可他却最后却没和她说过一句对不起。
他想着她一年可能往不了他,两年呢?三年呢?总一年,她会忘记他,找一个两情相悦的男人,结婚生子,幸福一生。
可他等啊等,等到她进了医学院,看到她成为医生,看到她创办医院,悬壶救世,功成名就……唯独没看到她在结婚生子。
他走那一年,阿娘去世了。
没过几年,阿奶也去世了。
她被很多病人感谢,送锦旗,可她身边朋友却不多,不管上班下班,她都形单影只,孑然一身。
他有些后悔,若当初走的时候,他和她说实情,她这一辈子也许不会这么遗憾了?
他好像还忘记一件事,那就是,他从未和她说过一句,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