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里说，龙崖山是植物爱好者的天堂。
    那里人迹罕至, 生长环境好，植物品种多，还能看见许多珍稀植物的身影，有小热带雨林的称号。
    喜欢植物的沈再青自然对那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只不过这个地方很特殊，是龙族的生长地，里头生活着许多原始形态的龙，没有得到有关部门的批准，人类是不能进出的。
    当时, 一整个交流群的人，没有一个去过龙崖山。
    在群里转发了好几遍的照片还是百度百科上的航拍图，还有一些道听途说的消息。
    就算是为科研而来的学者，在龙崖山里, 也不允许拍照和录像。
    一开始龙族管理层就会和他们签好这些协议。
    神秘、有趣、丰富。
    这是沈再青对龙崖山的初印象，那时她还不大关心龙族和小龙崽, 对龙崖山的向往，完全是因为里头品种繁多的植物。
    年纪尚小的沈再青有过朦胧的愿景，她想自己日后若是坚定地走科研这条道路，是不是有机会去龙崖山里看一眼？
    研究生二年级的时候，这个机会来了。
    导师李梅年底要完成的项目急需一种植物龙角石斛兰, 这种植物只有龙崖山有。
    李梅曾经去过龙崖山，知道龙角石斛兰具体的生长位置。
    只是前不久，她带学生去野外的时候，不小心踏空了，摔伤了腿，没法再次前往。
    身为得力干将的沈再青主动请缨，愿意只身一人前往龙崖山。
    此时的她有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做事细致认真，热爱植物，热爱科研，又不畏艰苦，李梅十分信任她，便答应了下来。
    李梅把要做的准备都告诉了沈再青，还替她办好了相关手续。
    出发前，李梅画了一个简易的分布图交给沈再青。
    图纸上，群山连绵的龙崖山中，三座靠西的小山都有龙角石斛兰的身影，位置靠前的两座山分布的数量少，比较分散，但地势平坦，路好走。
    最后一座山分布的数量多，但这座山上植物生长茂密，路陡峭，上山和下山都不容易。
    李梅建议沈再青在前两座山头找寻，数量够了就立马撤回，还嘱咐她务必和龙族派遣的管理人员同行，把安全要放在首位。
    沈再青嘴上应下，心里却有别的打算。
    如果可以，她想三座山头都跑一跑。
    根据李梅的描述，这三座山隔得不远，但靠后的那座山，山上植被更加丰富，植物生长得更好。
    是什么造成这样的差异呢？沈再青十分好奇。
    她决定先难后易，从后往前走，即第一站就是第三座小山。
    沈再青进入龙崖山后才知道，龙崖山并不是由几个小山头组成的，这里群山连绵，十分宽广，并不像原始的森林，去哪里都需要徒步前往。
    这里有连接每一座山头的公路，可以开车进出，十分便捷。在某座山的山头，还可以看见一些现代化的通信塔。
    而且，这里也不像他们当初在交流群里谈论的那样，一进来就能看见巨龙飞天的场景。
    车已经开了十多分钟了，沈再青唯一的感觉就是静，周围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人，也看不到生物。
    这里每一座山都住着一只龙吗？学生模样的沈再青大着胆子，和前头正在开车的龙族干部龙杰搭话。
    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龙和人的区别。
    现在坐在驾驶座上的龙杰，就和沈再青认识的那些男同学一样，留着短短的头发，眼睛鼻子嘴巴胡茬，该有的也都有。
    放在人群中，若不说他姓龙，估计大家都以为他是土生土长的人类。
    单手把着方向盘的龙杰瞥了一眼窗外，回答沈再青的问题：没错，体积大一点的山往往住的是一个家族的龙，体积小一点的，就是独身的龙。
    现在很多山都空了，大家都往人类社会跑。
    那我要去的地方......
    龙杰眼睛眯了眯，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不急不缓道：前两座是空山，最后那座山里住着一只独身的龙，不过你不用担心，她不会伤害你的。她是我们龙族里性格最好，脾气最温顺的龙。
    他们现在要去地方就是第三座山头。
    坐在后座的沈再青没有察觉到龙杰眼里的深意，担忧地问：贸然进入你们龙族的领地，那只龙会不会把我当做入侵者来看待？
    龙杰笑着摇头，目光更狡黠了：不会，我已经提前跟她打过招呼了。她很欢迎你。
    而且，我跟她很熟，我把你的情况都告诉她了。那是她的领地，她比我更熟，到时候就由她来带着你找植物。
    我就不上去了。
    当时沈再青听完，还真信了龙林的话。
    现在想来，只觉得一阵恶心。
    近一二十年，龙族的管理者都是白龙，龙杰也是一条纯种的白龙。
    白龙的共同点就是厌恶青龙，想把所有的青龙都赶出龙崖山，或者是把他们关进龙族监狱里，让他们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呆一辈子。
    龙忻不理会这些白龙的挑衅，白龙就自己给龙忻挖坑。
    沈再青要去的那座山头就是龙忻的领地，而此前，龙杰根本就没和龙忻打过招呼。
    他想给龙忻扣上一个暴力伤人的名头，故意让陌生人进入她的领地，引起她的不满与愤怒，让龙忻像对待他们一样，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
    要知道，别的龙擅自进入龙忻的领地，绝对会引起龙忻强烈的不满，最后大打出手。
    他们是龙，有法力护体，和龙忻搏几下没问题。
    但沈再青不一样，她是人类，矛盾一旦爆发，脆弱的人类在残暴的青龙面前，非死即伤。
    龙杰把沈再青送到山脚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不急着验收成果，他要让事情发酵。
    名牌大学的研究生在山里失踪了，家里找寻，学校找寻，绝对会引起媒体的关注。
    最后发现骨头都不剩一块，就更好玩了......
    龙杰的险恶用心没有成真。
    沈再青从山脚爬到山腰，爬了大半天，别说身长十米的巨龙了，她连巴掌大的鸟都没见到一只。
    她不止一次地怀疑，这座山是不是也是空山？住在里头的龙会不会早都跑到人类社会去了？
    诶，小龙宝贝，我问你，我踏进你的领地时，你能不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去龙崖山的路上，沈再青说起这段过往，一边开车一边问着龙忻。
    她开着一辆中型的面包车，后座和后备箱塞满了生活用品和耐储存的食物。
    龙忻肚子里有小宝宝了，还有两天维持人形的时间，她们要赶紧去龙崖山待产。
    龙忻手肘撑在车窗沿上，手掌撑着脑袋，嘴角扬得高高的：当然能。
    我一踏进去，你就知道了？沈再青睁大眼眸。
    嗯。龙忻回忆起当时的自己，腼腆地笑了笑。
    那你有不满吗？龙杰都没和你打声招呼，就让陌生的人进入了你的领地。不是说龙特别讨厌别人侵占她的领土吗？
    龙忻摇头：没有。我能察觉到你的气息，知道你是人类，不是龙。
    沈再青问：我是人类，所以就对我没有敌意了？
    龙忻轻轻地嗯了一声。
    因为对我有敌意的是龙，不是人类。
    我分得很清楚。
    而且，你的气息很柔和，没有压迫感，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的。
    沈再青笑了笑：那你当时有对我感到好奇吗？
    龙忻答得飞快：当然好奇。
    随后话锋一转，声音软了下来：我很想出去看看你长什么样，但是我太害羞了，躲在洞里不敢出来。
    想起那只害羞的小龙，沈再青嘴角的笑意柔了几分：那你第一次看见我是什么时候，是天黑下雨的时候吗？
    龙忻摇头：不是，要更早。我一直注意你的动静，你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我听见你滑了一跤。
    我听到了你的呼痛声。
    还听见......你和我的花道歉。
    沈再青弯起眉眼，她对这一跤有印象。
    林间湿气大，她往山上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一个长满青苔的石块，滑倒了。
    石块藏在枯败的落叶下，她没注意到上头的青苔，才有了这一跤。也因这些落叶，厚厚的一层，垫在底下，她没有摔得太痛。
    只是沈再青拍着裤子爬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压断了一株超好看的兰花，心疼坏了。
    站起来的那个瞬间，她都顾不上检查自己有没有受伤，只顾着把断掉的兰花捧在手心心疼了。
    对不起啊，把你压断了。
    兰花水灵灵的，花瓣是很仙的嫩粉色，长串的花穗开了三四朵，还有几个含苞待放。
    若是没有这一遭，它应该在山间静静绽放，妆点山林。
    现在却被她毁了。
    那个时候的沈再青真的很自责。
    思绪从记忆中抽回，沈再青又问：你是因为担心我才出来的，还是为了那朵花？
    听龙忻的语气，没有这一跤的话，害羞的小龙估计要等自己离开龙崖山了，才敢从龙洞里出来。
    龙忻眼波流转，蕴含浅笑：当然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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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番外四
    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面包车驶入安静的林荫小道,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留下一路的光斑，沈再青将车速降了下来，好奇地问道。
    她之前一直以为龙忻是看自己落魄才出手帮忙的, 没想到龙忻单方面初遇的时间还要往前推。
    往前推的好处就是，那时的她没那么惨，龙忻对她的第一印象不至于那么差。
    以前沈再青不敢问, 但心里一直很好奇，现在心里负担没那么重, 可以坦然地问出了。
    光影在龙忻脸上拂过，她扭头盯着沈再青的侧脸，手指捂着嘴，花痴地笑了笑：我觉得你好好看。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第一次和沈再青打照面，龙忻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面对着面，只不过那时她用法术隐身了，沈再青看不见她, 也感觉不到她。
    她还记得自己看清教授容貌之时，愣了好几秒，双目圆睁，不舍得眨, 还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
    如果用上帝视角看自己，那时的她一定傻乎乎的。
    一只手扒拉着斑驳的树皮, 一只手捏着一只恰巧蹦到她手心的螳螂，呆呆地站在花丛里，看着沈再青走近又走远。
    我那时确实有被美色冲昏头脑的感觉，但我跟你保证，我绝对没有流哈喇子。
    巨龙的动静太大, 为了不吓到沈再青，龙忻破天荒变了一回小龙崽。
    不论是巨龙还是小龙崽，龙忻都是害羞又拘谨的，别说流哈喇子了，当时的她脑子不转，心跳漏了一拍，手脚也不动弹。
    就像被施了定身咒。
    闻言，沈再青开怀地笑着：所以你对我是一见钟情？
    有一见钟情的苗头吧。
    后面我就悄悄地跟着你，但隔得很远。看清你的容貌之后，我反而不敢接近你了。
    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鬼使神差地跟着你走了一路。
    隔得很远，龙忻不知道沈再青具体在做什么。
    她只是沿着她走过的路往前走，地上有她的气息，细致入微的听觉也能捕捉到前方的动静。
    沈再青停下脚步，龙忻也停下脚步，沈再青往前走，龙忻也往前走。
    再次产生交集，是变天下雨的时候，对吗？沈再青又问。
    龙忻点头：嗯。
    想起旧时事，沈再青嘴角弯起的弧度逐渐加大：你知道那时我是什么感受吗？
    我以为我遇见鬼了。
    龙忻抓抓脸颊，干干地笑了几声，有些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
    沈再青的笑变得柔和：还好。那时候比较慌乱，害怕包里的电脑湿了，急着处理，倒是没有多想，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
    过了几个小时，冷静下来之后，我就猜到了你的身份。
    那次变天下暴雨时发生的事情，沈再青现在还记忆犹新。
    进入第三座小山之后，她并没有急着找龙角石斛兰，她想借着这个机会，把这座山上的植物普查一遍，统计一下大致有多少品种。
    这样的普查对导师的项目没什么用，但是有利于提升沈再青自身辨识植物的能力。她觉得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利用。
    中午需要充饥的时候，沈再青就找了个能坐的地方，从包里掏出压缩饼干和水，简单对付了一下就继续普查。
    原以为今天会顺风顺水地完成任务，没想到下午两点的时候，天色突变，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就乌云密布了。
    雨下得也很快，乌云一飘过来，倾盆大雨紧接着就下了，沈再青找躲雨的地方都来不及。
    她包里还带着笔记本电脑呢，若是淋湿了，她电脑里的那些资料和写到一半的论文就危险了。
    天一下子暗了下来，密集的雨幕让周围的能见度急速下降，沈再青加快脚步寻找避雨的地方，又担心太心急没注意脚下，会掉进陈年老坑里，只能稳中求胜。
    她带了伞的，但风急雨骤，打起伞来也遮不到什么雨，还会让雨伞香消玉损。
    她索性把伞半撑开，遮住换到胸前的背包，冒着风雨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
    沈再青记得来时看到了一处岩壁，岩壁下方有中空的地方，不远，逆着这条路往回走几分钟就能走到。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可以在那躲避一会儿。
    沈再青凭着记忆往回走，但她方向感差，天又黑，心里总是发毛，一紧张就走错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