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1)

    顾长霁干笑两声。
    哈哈,是的吧。
    贺伊人是和她的朋友一起来的。顾长霁暗自盘算,如果时间来得及,他就先去找贺伊人汇合,这样再见到贺彰的时候,他就可以说自己是盛情难却,被邀请过来的。
    话说回来,要不要买束花?
    音乐会结束之后是可以献花的吧,他记得音乐剧社团里的前女友就能收到花。
    不行不行,总不能他亲自上去送花吧。他又取消了这个打算,因为确实也来不及去订花朵了。
    沿途的风景很好,顾长霁吹着风,听见司机问他需不需要睡一觉。
    他摇了摇头,打开手机刷新新闻。当地的新闻全是德语,即便他这段时间补足了功课,在面对新闻时还是会有无法理解的句子。
    在刷新到某地区的一起银行抢劫案时,顾长霁忽然反应过来,一会儿他们要过边境线,说不定也会遇见这种钻空子的不法之徒。
    奥地利的治安怎么样?顾长霁问。
    还算不错。司机答道。
    那么维也纳呢?
    我不经常过去,但是听别人说还是不错的,当然了,似乎也有人抱怨维也纳是奥地利治安最差的城市,每个人的标准不太相同。
    顾长霁放心了,可还是隐隐有点不舒服,像是中午吃了什么油腻的东西,这会儿胸口总堵堵的。他打开窗户透气,冷风灌了进来,他又赶紧把窗户关上了。
    啊,原来才是三月份啊。
    天渐渐黑了,本来就带着雾气的空气一下就变得更加浓稠。助理打开了车灯,投射出两道明晃晃的光线。
    顾长霁这时有些昏昏欲睡,只好又拿起了手机玩消消乐。现在这个点正是国内的凌晨,换作是平时,他早就该睡着了。
    不像刘曦,恐怕正在游戏里自由翱翔。司机也觉得太过安静,于是点开了车载的电台。
    我们就要到了,先生。
    顾长霁点了点头,打起精神来。六点了,电台开始播报新闻,顾长霁没有仔细听,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他才开始觉得不对劲,因为车几乎已经没有在动了,而这条街道上塞满了各种车辆。
    他有点不可思议,连维也纳也会有堵车的时候。
    他探出头去看,后面也还排了十来辆小轿车,并且还有车子在不断地开过来。
    为什么会堵车?
    司机也纳闷了:新闻上说今天有人在故意扰乱交通秩序。
    顾长霁皱眉啧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手表,马上就要六点半了。他本来还打算找一家餐厅解决晚餐,照这么下去,不光饭吃不上,连音乐会他都要赶不上。
    车流彻底僵持了下来,似乎是前面出现了事故,已经有人下了车,叉着腰看前面的情况。
    顾长霁也下了车。
    他问过了司机,剩下的路程只有不到两公里,还是自己走着过去比较快。他拿着自己的小行李箱,给了司机小费,嘱咐他可以等堵塞过了之后直接回程。
    自己走路就会方便很多,跟着导航,他可以从建筑群里穿过去,走捷径穿去剧院的正对面。
    走了没几步,他忽然听见前面很远的地方响起了一阵喧闹声。
    顾长霁胸口的闷痛感更加明显了。他扬起脖子去看,发现几乎是所有站在车外的人都在拼命往后跑。
    这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很惊悚的词汇:生化危机。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也拔腿就跑,帽子掉了也来不及去捡。
    冰凉的空气涌入肺部后,他只觉得整个胸腔都在震得发痛。
    砰
    巨大的爆炸声几乎让他的脑浆都沸腾了,他的心脏似乎是在耳膜上鼓动,撕裂了他思考的空间。他气喘吁吁地转过巷弄,紧接着就听见了接二连三的、一声模糊过一声的巨响。
    是有人有意地把车辆都集中了起来,引发了集体的爆炸!
    从居民楼里响起了一阵少女的尖叫声,这比刚才的高分贝还刺激他的神经。他瘫倒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见从屋子里跑出来的居民,整个人都在颤抖。
    如果他刚刚没有从车上下来那个司机怎么样了?
    贺彰呢?
    胸腔还在胀痛,他捂住嘴,感受到了铁锈的味道。
    卢克还没有回来。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他这个怪癖,沉迷占卜的首席真的能让人信服吗?
    卢克今天的幸运符号是什么?
    一杯由星巴克最年轻的女服务生亲手调制的冰咖啡。
    其实他只是过去问那个女孩儿要电话号码吧。
    年轻的成员们笑作一团。
    他们已经结束了彩排,接下来有半个小时的时间用来做心态上的调整。这会儿华灯初上,整个城市似乎才刚刚苏醒。
    今天的交通有些拥堵,所以吵吵闹闹的,从这儿看过去不太真切。
    贺彰却一直盯着那儿,心神不宁的。他破天荒地给手机开了机,放在手里摆弄。
    很快他又强迫自己收起来。
    不能想,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
    他做了个深呼吸,转身想去找老师聊天,身后却猛地爆发一阵巨响,震耳欲聋。
    一切都失去了秩序。
    尖叫声,呐喊声,警笛声,汹涌的人潮。
    离得最近又有高品质安保体系的剧院不得不变成了临时的避难所,保安们为了稳住场面而手忙脚乱。甚至有人等不及排查身份,挤挤攘攘想要跑进去。
    贺彰从彩排的大厅大步穿过,在亚洲面孔扎堆的地方仔细寻找。电话打了三次之后才被接通,母亲从人群里站了起来,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贺彰跑了过去,紧紧拥抱着她。
    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贺伊人连连摇头,拉过了身边的人,笑着说:小圆一直在护着我,倒是他自己被人踩了一脚。还疼吗?
    吴圆笑着说不疼,但表情明显无辜又委屈,直勾勾地看着贺彰。
    贺彰的表情拉了下来,甚至有些狠了,冷冷地瞪了回去。
    他没想到吴圆会过来,因为即便是在一起的时候,吴圆也从没有提出来过要来看他的演出。
    在维也纳打杂的一年半时间里,吴圆甚至以不愿打扰他他的事业为理由,从不主动联系他。
    他更想不到吴圆居然和贺伊人搞好了关系。
    还没有做介绍呢,这是吴圆,一位青年作家,他可是你的头号粉丝。
    妈,他把贺伊人拉了过来,您受到惊吓了,先去休息吧,我和吴先生好好谈谈。
    你们之前认识吗?也对,他现在在给长霁当顾问呢长霁呢?他没跟你在一起
    贺彰愣了一下。什么?
    长霁也过来了,说要给你惊喜,按道理说他已经到这里了天啊!他不会还没有进来?你快给他打个电话!
    贺彰的脑子里一下崩了弦,他慌乱地摸出手机,手指有点抖,以至于点错了好几次。等电话终于拨了过去,却只能听到一阵忙音。
    我去看看。
    不行!拉住他的人却是吴圆,外面那么乱,说不定还有犯人在游荡,万一
    贺伊人流下了两行眼泪,她没有说什么,但很明显认同吴圆的话。
    贺彰却决绝地拉开了吴圆的手,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去找他。
    阿彰!贺伊人喊他。
    吴圆跟着他跑了两步,嗓音沙哑:你疯了!
    贺彰什么也没说,让助理过来接应他们,而自己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顾长霁脑子发晕,刚才的爆炸似乎造成了很强的震荡感,他忍不住去摸自己的鼻子是不是留了鼻血。
    站起来之后,他才想起去摸手机,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撑着墙壁,根据模糊的记忆慢慢地往广场的方向走。剧院就在这附近,警察也一定赶到了,他得赶紧去和贺彰汇合。
    但场面比他想象的要更混乱,人群从中心路口散开之后,都在往四处逃窜。临时摆起来的警戒线勉强支撑着引流的作用,穿着消防制服的高个子男人们抬着担架,白色的布料下面伸出了一截焦黑的手臂。
    顾长霁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滚,蹲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抱歉,请让一让。
    贺彰在剧院里看了一圈,又去查看了一遍已经核实的人员名单,确定了顾长霁还没有过来。
    保安建议他就在这里等着,警方已经介入了,到时候会统计出伤亡名单。
    死亡这个单词深深地刺了贺彰一下,他红着眼睛,不顾阻拦走出了剧院。
    就像内心深处的雄狮终于被释放了出来,带过一阵疾风,让他失去了所有的理性。
    他满脑子都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顾长霁。
    下午时那种隐约的不安感终于找到了由头或许他潜意识里感知到了危险。
    为什么没有早点打电话过去?为什么要犹豫?如果当时他们就已经联系上了,如果当时就能提醒他
    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啊顾长霁,我还没有
    他捂住心口,感受到了心脏急促的跳动。
    他抓住每个和顾长霁身形相似的人查看,然后失望地说一声抱歉。
    可以躲避的场所满员了,而附近的人也慢慢平静了下来,没有完全地形成一团。
    贺彰抬手擦了一把汗,有些茫然地四处瞧了瞧。
    所有人都脸上都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月亮从密布的云层中透出了光洁的脸。
    人群慢慢地向边角流动,贺彰猛地瞥到了一个人影,急忙追了上去。但那只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深吸一口气,想换一个方向。
    而就在这时,他脑子里倏然闪过一个念头。
    那样的情节,在一个人有限的生命里,有可能只会出现那么一次。
    就是在那一刹那,他强烈地感觉到了那一点,猛地转过了身。
    他在找的人就透过重重交错的光影和人影,和他对上了视线。
    暖黄色的光让顾长霁的呢子大衣镀了毛绒绒的一层边。
    明明那么狼狈了,隔着那么远,却还是那么抓眼。
    贺彰睁大了眼睛,一股热流慢慢地涌上,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想起来一个脍炙人口的名句。
    曾经他毫无感触,甚至觉得这辈子都与这样的观感无缘。
    此时此刻,却再没有比那一句更贴合他的心境了。
    一个字不能多,一个字不能少。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32章
    36
    顾长霁只觉得脑袋难受, 胃里也难受,全身都难受,恨不得在原地倒下。在看见贺彰的那个瞬间, 他就像看见了天神降临,大喊了一声贺彰。
    而贺彰就那样跑了过来,用的不再是那样有规律的节奏,而是惊喜交加,迫不及待的大跨步。
    气喘吁吁的贺彰看起来真是可爱多了。
    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顾长霁勉强地笑了一下, 终于支撑不住,腿一软倒了下去。
    在失去意识前,他模模糊糊感知到了一件事。
    视线相接的那一刻, 似乎有什么生根发芽了。
    贺彰很漂亮吧。
    啊?!顾长霁猛地一惊,收回了视线,哪哪哪儿漂亮?扑克脸?死鱼眼?
    哪有这么夸张,你不觉得他有时候特别像女孩子吗, 男性友人说,我觉得要是蒙上眼睛,我可以把他当女人。
    顾长霁忽然觉得不舒服:能不能治治你的猪脑子, 全他妈是黄色废料。
    哈哈, 我本来也没想法的, 就是那天上体育课,看见他换衣服了他肩膀上有颗痣, 你不觉得很色情吗?
    顾长霁猛地踹倒了凳子。
    友人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有点被吓到了:顾顾哥。
    对男人感兴趣,顾长霁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地说,真恶心。
    真恶心。
    真恶心。
    恶心。
    顾长霁醒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这个词。他慢吞吞地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全是昏黄的光,但他仍然头晕目眩,一下看不清东西。
    这感觉是挺恶心的。
    他咳嗽了几声,惊醒了正伏在窗边的男人。贺彰的脸上难得浮现了欣喜:醒了?
    嗯
    顾长霁想起身,却觉得全身重如千钧,散了架似的,根本动弹不得。他哎呦了声,娇气地哼哼着:我的天,我这是已经死了吗?
    贺彰又好气又好笑:脑震荡不会死人。
    顾长霁:
    贺彰过来扶他坐起身,加了个枕头垫在他腰后面。这份体贴让顾长霁一阵不适应,但仍然默默地享受了。
    一杯水端到了面前,顾长霁接过来,抬起眼睛看贺彰。
    贺彰却没有和他对视,又坐下了,拿起苹果开始削皮。
    你
    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顾长霁说:你先说。
    你先说。
    行吧顾长霁有些扭捏,这个,怎么说呢其实吧,今天见到你的时候,就是跟你对上眼的时候吗我有一点点,被电到了的感觉。
    贺彰的心跳猛地提了一下,跳出了加速度。
    你在开玩笑吗?
    贺彰问这句话的时候,隐隐抱着期待。
    当然不是开玩笑,顾长霁极为正经,坦白说吧,我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看起来就跟天使一样闪闪发光,blingbling脸都变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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