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哥哥,刘曦说,是不是有人给你打电话呢?
顾长霁低头看了一眼,瞅见自己的名字,把手机往桌上一搁:哪个王八蛋,不认识。
刘曦:
他一脸懵逼接了电话,听见贺彰的声音,一叠声说:是是是,我们两个是在一块儿呢,喝酒没喝多少,你要过来接他吗?
顾长霁看见他这样子,噗嗤一声笑了:看看你这怂样。
刘曦愁着脸看他一眼,又对着话筒说:这真不是我把他带过来的,我打着游戏呢,他突然把我叫过来让我陪他喝酒,我劝了好几次不要多喝他怎么可能听我的话啊?你们两口子我都招惹不起,你自己来找他好吧?
他挂了电话,对顾长霁说:哥哥,我让他来接你了。
谁啊?贺彰啊?顾长霁皱着眉头,你管那么多闲事干嘛?
反正他人来了,你们两个有什么话自己说清楚,不要让我当中间人嘛,我又不懂当和事佬,很为难的。
顾长霁叹了口气:是我想跟他吵架吗?是这个人自己瞧不起我,觉得我没看人的眼光,交的都是狐朋狗友。他是我妈吗?我妈都不管我这么宽!
刘曦:狐朋狗友说我啊?
没说你,顾长霁说,就是最近和我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小兄弟。
他们就见过一次,贺彰话里话外都在说人家是奔着我顾家公子爷的身份来,我还傻乎乎给人家递大腿。
刘曦知道自己没被嘲,马上置身事外了,冷静分析道:那就是狐朋狗友啊,你看你自从认识了他,好事都不记得我了,就知道找我喝闷酒。
顾长霁半趴在桌子上,仰着脸看他。
刘曦马上摆出投降姿态:当我没说。
人家才刚大学毕业呢,小年轻,哪来那么多想法,顾长霁起身去捏他的耳朵,你和贺彰想法这么一致,你和他结婚过日子行不行啊?
谁知道刘曦竟然欣喜答道:好呀,真的可以吗?你们方便什么时候离婚?
顾长霁:
酒吧里有个吧台,这儿欢腾,时不时要请乐队过来闹一闹的。很多混不太出来的摇滚乐团都在这儿驻场过,今晚也不例外,要有个玩重金属的乐队过来。
顾长霁说:曦啊,把那个主唱叫过来,替我给他点一瓶白兰地,就让他唱那首i want my tears back,单曲循环,喝几杯,唱几次。
刘曦说:这不是为难人家吗?你心情不爽别折腾别人啊。
顾长霁一拍桌子:我怎么就折腾别人了?他不唱我自己唱!
酒吧里当然不少认识他的人,顾长霁结婚之前就经常过来,是个熟客。
他拍了桌子说下这句话,马上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撺掇着让他来一个。
刘曦:悠着点兄弟,被人录了视频传网上不太好。
顾长霁是个洒脱人,不拘小节,在刘曦脑袋上乱揉了一把,接过来话筒,大喊一声:ladies alemen!
回应他的气氛更加热烈,甚至有人鼓手的节奏打出了拍子,摇头晃脑的,嘴里喊着顾少。
顾长霁就跳上了吧台,扯开两个扣子,露出一片胸膛来。他的婚戒就串在一根细链子里,此时贴着他的皮肤,若隐若现的,闪着光。
i want my tears back!
顾少爷唱歌时的嗓音和他本人的相貌完全不符,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他发出怒音的时候,声调格外地沙哑和雄厚,配合着动感的节奏,所有人都在跟着一起晃。
i want my tears back!
顾长霁扭着腰,妖怪似的,胡乱舞着,嘴里继续唱:the treetops' the eys~~
the sories's winter grey!
顾长霁站在这里,已经顾不上跑调不跑调了,他就想解闷儿,醒醒酒,发泄一下酒劲上头之后那股子痛快感。
于是贺彰过来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他名义上的结婚对象,抱着个话筒和另一个染红了头发的男人在对着唱死了都要爱。
贺彰:
刘曦本来看热闹看得起劲,发现了他,马上小跑着过来接他进去。
我快聋了,刘曦说,你快把这个疯子带回去吧。
顾长霁吼了半个小时,终于舍得把话筒撒手,还给了主唱,蹦跶着下来了,搂住刘曦的肩膀看贺彰:这是谁啊?
贺彰:你说我是谁?
哦,是你啊,壮壮!
贺彰:
顾长霁抬手拍了拍他的脸,壮壮,你不去接吴圆,来这边干什么?
贺彰见他已经醉得没了人形,不打算跟他计较,只求他今天别吐在这儿,对刘曦说:行了,带着顾长霁走吧。
顾长霁的神却还醒着,记得自己还在和贺彰置气的,摆手说:不行。
贺彰压低了声音说:你还觉得不够丢人吗?
怎么丢人了?顾长霁挑衅地看着他,贺先生,大指挥家,不懂怎么混bar吗?这儿就是要热闹,不让大家尽兴,怎么能走?
周围马上有人附和:对,不要扫兴啊!
贺彰扫了一眼,说:那你想怎么办?
很简单,顾长霁憋了一肚子坏水,今天晚上总算找到地方去使了,指着吧台上的架子鼓说,会打吗?你去打架子鼓,一整首,不找人帮忙,我他妈就服气你。
他笃定贺彰这人绝对不会玩这类年轻的摩登人类玩的东西,有意刁难,想让贺彰识趣一点走开。
没想到贺彰居然点头答应了:打鼓你就乖乖跟我回去?可以,有谱子吗?
顾长霁见他这么爽快,倒是有点后悔了,也来不及收口,给边上的人使了个眼色:谱子!
和平常西装笔挺的样子不同,今天的贺彰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披一件薄风衣,头发松松散散扎在脑后,有种休闲的性感。
他把风衣脱下来,扔在顾长霁身上,又接过了鼓槌,掂量了两下,轻轻敲了两下顾长霁的脸:说好了。
顾长霁把他衣服拉下来,挑挑眉毛:说好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他们给的谱子是九十年代的一首摇滚爵士,原曲是个黑人唱的,叫《那双绿色的眼睛》。贺彰手长腿长,黑天鹅一般在架子鼓后面坐下,冷白的光打在他身上,像镀了银色的光边。
顾长霁瘫坐在椅子上,他泄了力,一下就没劲儿折腾了,懒洋洋地抬手,发表了一句意见:这王八蛋长得真他奶奶好看,说真的,老子不是看在他这张脸的份上,打死他几百回了。
刘曦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贺彰的眼睛过了一遍谱子,两分钟后,跟身边的吉他手说了几句,比了个ok的手势,摆好姿势,抬手敲了一下吊镲,宣告了show time。
他大学学的是作曲,各类乐器都有涉猎,这点和弦怎么难得到他呢?贺彰就像个专业的鼓手,咚咚锵锵敲了起来,手法又快又稳,节奏紧促又全在调上,反正让人听了就想跟着动。
发展到后面,连顾长霁自己都抖了腿,边抖边不服气地打了两个小酒嗝。
贺彰敲下了最后一个终止符,满头大汗,习惯性地在一群人的掌声里鞠躬谢幕。有姑娘猛地送飞吻,但贺彰看也不看,径直朝顾长霁那儿走。
顾长霁抱着他衣服,闻着若有似无的古龙水味,昏昏欲睡的。
愿赌服输吗?贺彰问。
帅,顾长霁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我失策了,又让你出了风头。
贺彰又好气又好笑,从刘曦手里接过了他,说:我背你回去?
滚,老子才不让人背,顾长霁硬撑着说,我要自己走。
自己走就自己走吧,摇摇晃晃的,总算出了酒吧门。
刘曦负责断后给酒钱,临出门时听到了几个人在讨论贺彰。
那是谁啊?长得真帅,和顾少有仇吗?感觉针锋相对的。
有仇哪还会搀着回家啊,有没有眼力见,另一个说,你是没看见那位来的时候,黑着一张脸,活像火山要爆发了,简直就是过来抓奸的老婆。
刘曦:
这位兄弟,你真相了。
21
离开了喧闹的圈钱街,耳朵得了清静,刘曦坐在后排陪顾长霁,手里拿了一瓶水。
顾长霁不想喝水,困得要死,靠着刘曦的肩膀睡觉。因为鼻子有点堵,居然还轻微地打了呼噜。
刘曦也觉得累,一下一下地点头,两个人头靠头地睡了。
刘曦比较自觉,只叨扰到家门口,绝对不让人多费一分钟去照顾,守着两个人到了地方,忙不迭回去了。
剩下依然困着、坐在沙发上偷偷打瞌睡的顾长霁,和一脸无奈地守着他的贺彰。
想吐吗?贺彰说,胃里不舒服你先说出来,我好马上把吴小姐叫过来。
顾长霁不理他这句话,只委顿地坐着,像霜打了的茄子,没有再神气了,抱了个抱枕在怀里。
先洗个澡,睡觉,贺彰嫌弃他身上的酒味,没有坐太近,还是你今天晚上就这样了?睡沙发?
壮壮。顾长霁说。
贺彰抱了一点服软的心思,也就没有反驳,随便你怎么叫吧。
壮壮,顾长霁得了趣儿,又说,你好胖啊。
贺彰:
好在顾长霁这回什么酒疯都没有发,甚至愿意自己主动去洗了澡。就是半睡半醒洗的,头发没擦干净,最后是贺彰帮他吹的头发。
顾长霁就这么靠着床头,闭着眼睛,看起来是睡着了。
贺彰猜他还没完全睡,手指收了放放了手,最后说:对不起,今天晚上是我不好。
这话让顾长霁的耳朵动了动。
我不该那样说你的朋友,贺彰说,我本来想说的,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没有想法,不代表别人没有想法。
顾长霁说:你如果之前也这么好声好气的说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贺彰不置可否。
今天晚上我也不对,顾长霁干巴巴地说,趁着我还有记性,跟你道个歉。
贺彰轻轻笑了。
如果要说他最欣赏顾长霁哪儿,可能就是这种坦荡荡的态度,不拐弯抹角,适合解决问题。
顾长霁躺到了床上,又想起来一件事,歪歪地贴到门口,问贺彰:还有件事非常不好意思,吴圆给你发短信,说他喝醉了,问你去不去接他。
贺彰说:我都去接你了,怎么接他?
这话让顾长霁觉得满意,他比了个ok,就回了床上睡觉。
贺彰好不容易得了安宁,也没心思干别的了,提前熄灯,带好了耳塞和眼罩,却辗转难以入眠。
他起来又看了一眼,吴圆给他发的两条消息还在未读的收件箱里放着。
他删过吴圆,起初吴圆也确实比较安宁,有段时间没打电话发短信过来。在他和顾长霁结婚后,吴圆找过他两次,说是要谈谈,但什么也没谈成功。
他挺怕吴圆的一点是,只要情绪一上来就掉金豆子不讲话。
这也是他后来渐渐看开的一个原因。
也许真的只是不合适吧。
其实早就累了,他心里放不下的,是他被甩的原因。
从上次吴圆和他不欢而散,就没再有过联系。
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贺彰仔细回想了一下,居然是他俩在一起的纪念日。
这就怪了,当初谈恋爱的时候也没见吴圆有多积极,分手这么久了,反而惦记上了。
至于这么犯贱吗?
而且吴圆怎么如此笃定,又是怎么知道他和顾长霁是假结婚?总不会是顾长霁自己说的。
还没傻到这个地步吧。
也有可能是吴圆的试探。
他们才分手不到一年,他转头找情敌结了婚,由不得人不怀疑。
他看着心烦,脑子里总是想起顾长霁今晚喝醉的样子,心里的无名火更旺,干脆把吴圆的号码拉入黑名单。
明天去换个号码吧,他想。
顾长霁第二天是冻醒的。
由于喝了酒,他晚上觉得热,就把被子全蹬掉了。后半夜降了温,他的体温也跟着下降,瑟瑟发抖,起来才发现被子有大半都去了床下。
这时候他倒是有点怀念和贺彰一起睡觉。
因为贺彰身上暖和,而且晚上睡觉的自制力好,基本上不会乱动。
了不起就是早上被踹下床。
他穿上衣服,狠狠打了个喷嚏,脑袋也昏沉沉的,不太舒服。
昨晚喝酒的记忆一点点回笼,顾长霁想到自己一喝醉就疯玩,也是后怕,没做更出格的事。
他起来泡了个热水澡,又泡了感冒的冲剂,才觉得好了很多。
不过身体再不舒服,这班还是要上的。他走出房间时,才发现贺彰正拿着本菜谱,在厨房研究煮粥。
他本来不想被贺彰发现,想再回去睡一觉,起来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吃一次现成的。
偏偏他的鼻子不争气,不受控制猛地打了个打喷嚏,就这么把他给暴露了。
贺彰回头看见了他,他也保持着那个猥琐的偷看的姿势,目光相接,一阵尴尬的沉默。
砂锅里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咕噜咕噜的煮粥声。
贺彰红了半边耳朵,掩饰着说:我也是突然想尝试一下
哦顾长霁眨眨眼睛,干笑几声,没事,没事,学会做饭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