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慕儿天生美人,涂胭脂水粉反而俗气了。
李嬷嬷想着也对,凭着眼前小公子的样貌确实不用涂脂抹粉,便也按着意思给林慕梳起头来。
里头新郎正装扮,屋外亦是热闹非凡,那系着红绸的廊下更是围满了人,喝着酒、天南地北地胡吹着。
午时二刻,林慕家已经人来人往,伴着一阵吹锣打鼓声,迎亲队伍已经逐渐靠近,更有小孩跟在迎亲队伍后,满心欢喜地叫着。
随着一阵爆竹声,季睿修从马上一跃而下,玉冠红衣,伟岸英挺,站在门前的小姑娘见了,都不禁面上一红,又觉得分外可耻。
下了马,一袭红衣的季睿修走在前面,肖诀和卫潜一左一右跟在身后,而后便是浩浩荡荡的接亲队伍,这场面,十分壮观,惹得村民咂舌不已,直叹季家有钱。
以林自安和刘力平为首的几人挡在门前不让进,肖诀和卫潜各种计谋好话,一个个大红包撒下去,惹来一阵哄抢,趁着这混乱的场面,费了好大的功夫,接亲队伍才进了院里。
季睿修及其看重这场婚宴,平时不显山露水也不爱显摆,这次却是处处最好。那红包里装着九个约莫一两的碎银,寓意长长久久,那些抢到的村民只觉得天降横财,高兴不已。那些没抢到的,则个个捶胸顿足,只盼着再撒一次。
随着迎亲队伍都进了院里,院中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季睿修身上。季睿修剑眉星目、英气威严,素日多以墨玄衣着为主,看着刻板又严肃。今日玉冠红服,面上更是难得地带了几分笑意,却是柔和了不少。
季睿修上前给林生夫妇和白君炎行了一礼。,道爹、娘、舅舅,我来接慕儿了。
从很久前,季睿修便是这样唤几人的,可是不知怎的,今日却让人分外动容,许秀琴微微红了眼眶,面上却是慈爱的笑意。
好,进屋吧,将慕儿领出来,接待宾客。
季睿修应了声是,便迫不及待地往林慕的屋中走去。
这短短几十步路,他烂熟于心,已经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却不像这一次,每迈出一步,便感觉整颗心都在因激动和欢喜而颤抖。
这是他一眼便刻入骨血的心上人,于他而言,最重要、最珍贵、最深爱的人。从今以后,世间黄泉,再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了。
第115章 成婚(二)
昨夜虽下了一夜的雨,但今日阳光明媚,亮堂的屋内红绸锦缎高挂,一袭喜服的少年静静地坐在榻上,静静地望着门前的方向。
见季睿修进屋,林慕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如此氛围,这般装扮,分外明媚。
季睿修嘴边扬起温柔的笑意,一步步,坚定地走到林慕身边,俯身亲吻,说不尽的情谊道不完的爱恋。
你来了。
嗯,我来接你了,我的爱人。
林慕未发一言,可脸上的笑意却愈发明媚,季睿修牵起林慕的手,两人携手往屋外走去。
绣着金色相思鸟的大红喜袍、镶着红玉的的玉冠、配着相同的双生同心玉佩,从头到尾,两人的装扮竟是一模一样。
季睿修身姿高挑、俊朗威严,林慕身量纤细、清雅俊秀,这样两个出挑的男子,牵着手走出屋门的时候,众人只觉得分外相配和谐。
慕儿今日这打扮,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肖诀的话语引来几人的附和,两人少有穿的如此鲜艳的时候,又加今日大喜,分外愉悦,显得愈发的光彩照人。
一路穿过院落,到了院门口,有些小孩围着两人笑闹,林慕便抓了篮中的喜糖给他们吃,小孩子门更是高兴。
越临近正午,前来喜宴的客人便越多,两人站在门前,迎着一波又一波的客人,听了许多道贺的话,虽有些晒,心中却是欢喜的。
稍晚些,便陆陆续续有静安县来的马车,都是素有生意往来的人家,季睿修的面子是定要给的。
恭喜季少爷和林公子了。
县令脱去了那一身官府,换上了常服,倒是没有往日那样的威严和气势,多了几分平和。
您能前来,是我们的荣幸了,今日定要吃好玩好。
自然自然。
县令大人才进院,又有几个县里来的公子哥,他们不比县令,虽说季睿修平日威严些,但今日看着分外地柔和,趁此倒是调笑了一番。
季睿修今日高兴,也不会在意他们的说笑,不过那些公子哥也知见好就收,说了些话便也进屋歇着了。
八月末的天气,白日来还是炎热的,顶着烈日站了半个时辰,林慕脸颊逐渐泛红。
热吗?
季睿修素知林慕畏热,不过今日特殊,只好遭了这份罪,有些心疼。
瞧见季睿修担忧的目光,林慕浅浅一笑,这样的好日子,遭什么样的罪他都可以忍受,更何况只是一点热气。
没事,这点热气不算什么,别担心。
再忍几刻钟便开席了,坚持一下。
林慕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却见门前正好停下一辆马车,正是从县里赶来的田夫子一家。
田夫子已经算半个清河村人了,来了也不稀奇,不过倒是近乎两年未露过面的田钰居然也来了,倒是让林慕有几分惊讶。
当年,田钰对季睿修的情谊村中无人不知,后来却是常住静安县,几乎再未踏足清河村,他的到来确实令人惊讶。
十五岁的田钰已经是出了名的美人,如今却是多了几分沉静,却比两人前更加俊美,那勾起的眼尾也愈发能勾住人心。
林慕正胡思乱想间,田家一行人已经缓缓走进,小厮跟在后头,大包小包,显得很是郑重。
恭喜两位喜结连理,我们一家都来叨扰了。
田夫子虽为人师表,却是个柔和的人,面上带着笑,又上了年纪,更像一个慈爱的长辈。
田夫子客气了,占了您休息的时间,倒是我们等谢您,上门来贺。
田夫子是个很会说话的人,几人攀谈了一会儿,倒是让林慕对这位甚少交集的田夫子生出几分好感。
那个,今日二位大喜,我再次恭贺二位百年好合。
田钰有几分扭捏,想来是想起了自己两人前的所作所为,不过眼中却是坦坦荡荡。
谢谢。
林慕真心实意地道了声谢,他对田钰从未有过妒恨和介怀,世间之人皆有追求爱的权利。更何况当初的季睿修还是孤身一人,才情样貌家室样样出挑,无外乎引来一片爱慕。
说到底,从田钰大方承认喜欢,到后来的离去,他从未做过什么伤害林慕的事,承认的坦荡,走得潇洒,林慕倒有几分赞赏。
田钰看了眼满眼欢喜的两人,如今对上季睿修,心中除了欣赏倒也没了其它的情愫。
初知两人的关系,田钰确实伤心了一阵子,也有些许的遗憾,不过随着日渐长大,倒也渐渐忘却了这一份喜欢,偶尔想起来,只当年少疯狂。
几乎两年未见,季睿修依旧那样伟岸,而他却再也生不出爱恋的心思。
少年不知爱,只知你俊朗威严,或许是作为男子从心中的赞赏和渴望,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有那样的处处散发的男子气质的样子。
说了几句话,田家一行人便进了屋,两人也不曾因为田钰的出现而有所改变,照样如常接待各路客人。
正午时分,挂在屋前的那两串炮竹便被点燃了,喜宴正式开席。
建了新房,林慕家的院子还算宽敞,摆上了八张桌子,客人们陆陆续续入席。精美的菜肴一道道上了桌,摆了整整十六道,荤的素的,寻常的稀罕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全都上了个遍。
认祖归宗后,林慕身家不薄,林生家的日子早就今非昔比了,今日这婚宴,上到装配,下到席面瓜果,无一不让村民咂舌。
惊叹之余又羡慕林生夫妻的好福气,养了林慕十载,余生便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活得比县里的人都快活。
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却愈发相信善恶有报,林生夫妇当年的善举,多年的付出,终究成全了他们后半生的福气。所以说人呀,还是等多行善举,兴许哪日便能有所回报。
林生的腿脚有些不便,不过还是尽力招待着各路宾客,面上的笑盈盈的,可见是真的高兴。
八桌酒席,招待了六轮,才松快些,客人们吃的差不多了,家中亲友才入座。
林慕坐下的时候,缓缓松了一口气,虽说不用他们做什么重活,但站了大半天,迎来送往,却比做活还要累人。亏得她娘让他晨间多吃些,不然这会儿他定是饥饿难耐了。
季睿修给林慕倒了一杯水,手又不经意帮林慕揉着微微泛酸的腿,那动作虽被挡住,不过瞧着和他们说笑的一桌人,林慕面上微微泛红。
慕儿这是晒得还是羞的,瞧这小脸红的。
肖诀嘴上功夫素来厉害,他又一向爱调笑林慕,今天这样的好机会,怎会白白浪费?
林慕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反应还算正常,听肖诀如此一说,倒是有些心虚,急忙忙开口道:热的,都是热的。
这样的举动,反而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肖诀朝两人暧昧一笑,嘴上却是不再开口。
菜品上了桌,几人便吃着食物,也不再开口说话了。
席面过后等了半个时辰,季睿修便牵着林慕的手进了堂屋,只见林生和许秀琴一左一右坐在高堂席位上,白君炎次之,三人就这样静静地瞧着牵手而来的两人。
按着规矩给几人敬了茶,又跪下行了大礼。
林慕虽说今日是要进季家的门,但他们早已商量好还如从前般,绝无出嫁之说,可是真到了这一步,林慕心中还是酸酸的。
许秀琴说着嘱咐的话,说着说中却红了眼眶,本就是心软的人,终究没忍住掉下了泪。
许是许秀琴的流泪,激发林慕心中的酸涩,想起来到村子第一眼看见他的这双父母,想起第一次开口唤爹娘,想起这么多年来两人的关爱和付出,竟也红了眼眶。
许秀琴很快擦掉眼角的泪,唯恐她的伤怀会影响了林慕的心绪。今日是林慕的好日子,能嫁给心爱之人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怎能让林慕哭着出门。
她面上扯起一抹笑,又缓缓说道:娘这是高兴呢,我的慕儿长大了,成家了,往后你们便要互相扶持着走过余生,关怀、体谅缺一不可。娘祝你们平安顺遂、白首不离,睿修,慕儿便拜托你照顾了。
季睿修看着许秀琴,瞧着她眼中和他娘当初一样慈爱的目光,重重地点了一个头。
他这一生,最爱林慕,但若说起感激,除了生身父母,便是眼前这一对夫妇。是他们在林慕生死边缘之际,救回了他,多年来,悉心养育、谆谆教导、点滴关爱,若非这两人,他哪里能寻得心中挚爱?
娘放心,我会永远爱他、护他,有我一日,便不会让他受半分委屈。
说罢,将手中的手握的更紧,他知道林慕一直懂,可他就是想不厌其烦地告诉林慕他的情谊。
听完嘱咐,便要出门了,季睿修一把抱起林慕,经过院子,引起一阵阵的起哄声。
季睿修将林慕抱上马背,自己坐在身后,随着结亲队伍的锣鼓声,加之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显得更加热闹。
第116章 婚中闹剧
林慕被季睿修搂在怀中,听着热闹喜庆的锣鼓声,看见跑在边上的小孩子,感受到季睿修坚实有力的心跳,面上都是掩不住的喜色。
迎亲队伍走到半道,却隐隐传来一阵哭声,还伴着几不可见的白烟。走近了才发现一个披麻戴孝的妇人正坐在大道中央,背对着众人一边烧纸钱一边痛哭。
走在前头的锣鼓队是季睿修从静安县请来的,遇到如此场面,一时无措,只好停下让季睿修他们决断。
季睿修他们离这妇人还有百来米的距离,又因背对而坐,也未曾听闻村中谁家去了人,一时不知道这是谁。
且按常理,家中亲人去了,哪有跑到半道上来烧纸钱的道理,这根本不合规矩,正疑惑间,却闻那妇人的声音传来。
我儿呀,我苦命的儿呀,你怎么就去了,那些黑心肝的却能活的如此潇洒,我苦命的儿呀,呜呜呜呜。。。。。。
虽是看不见人影,但这声音别说季睿修了,连林慕都认出来了,不正是陶東的母亲吗?
陶東的父亲并非只有一个正妻,还纳了好几房妾,庶出的子女亦有好几人,不过正妻所出的却唯有陶東一人。
可陶東此刻应该在县里的大狱中,怎么他娘却跑到半道来哭丧,莫非陶東死了?却也没有听说呀。
甭管如何,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穿着丧服在迎亲队伍前头哭丧,就是来找晦气的,季睿修面如寒霜,若非他是新郎官,怕是一脚将人踹翻了。
迎亲杖对很长,后面的人见队伍停下,又不知发生了何事,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的儿呀,呜呜呜娘没用,不能为你报仇,你若在天有灵,定不要放过这些恶人,呜呜呜,我的儿呀,带着,呜呜,娘去了吧,娘生不如死,我的儿呀,儿呀,呜呜呜。。。。。。
眼见陶東他娘越哭越大声,季家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走出人群,往前面走去,而远在后头的李正也匆匆跑上前,往陶東娘那里跑去。
季睿修又吩咐迎杖度往前走了一段,堪堪停在陶東母亲身后。
我说陶家的,你在大道哭什么丧呢?太不像话了。
清河村新任的李正叫林其,四十来岁,为人公正有担当,村民都是敬服的,但平常是个面善容易说话的人,不过此时,不看脸色,单听声音也听出了几分怒气。
不说今日是季睿修的婚宴,单就平日,也没有在大道中央哭丧的道理,谁遇见都晦气。
陶家先前是村里过的顶好的人家,一年到头除了回来祭祖,鲜少看见,已经和城里人一样了。偶尔回来,陶夫人亦是头颅高昂,处处透着高人一等的感觉,与村中人关系疏远。
再有,此次他们家回村的缘由,村中谁人不知,做了亏心事在前,妄图害季家在后,村中谁人会给他们好脸色,今日这番做派更招人嫌。
呜呜呜呜,我的儿呀,儿呀,带娘去了吧,呜呜呜呜。。。。。。
陶夫人仿佛没有看见眼前的情形,也未听见李正所言般,竟是哭的更加大声,一边哭着一边捶地,那撕心裂肺的声音刺的人发麻。除去金银首饰,没了胭脂水粉,加之满脸泪花,和村中四十来岁的女人也没什么区别。
王喜云,我再说一遍,让开。
林其见她冥顽不灵,愈发生气,竟然喊出了陶夫人的大名,语气却没半分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