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3)

    不过一个时辰,得到消息的林学便匆匆赶了回来,他担忧了一路,却万万没想到等到的竟是这样的结果,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老二,今天这事好在没有外人知道,待玉莺醒了,若能问清孩子的父亲是谁,便只能嫁了,若不能,为了林家也为了玉莺那孩子,这孩子留不得,今天发生的事,你们都要牢牢管住自己的嘴,否则,不仅影响自安的前程,咱们林家往后更无法在清河村立足了。
    到底是林伟做了三十几年的李正,虽也大惊,好歹没乱了阵脚。而在场之人也知其中利害,忙点头应是。
    大伯说的对,是我没有教养好女儿。
    林学现下哪还有往日的风采,他气得心肝都疼了,真恨不得将那登徒子千刀万剐。
    林玉莺醒后,一行人便都往她的屋子里去,只见林玉莺将自己蒙的严严实实,全然不理会刘云巧的问话。
    莺儿,你告诉大哥,究竟发生了何事,别怕,大哥在。
    终究是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妹妹,哪有弃之不顾的道理?
    林玉莺依旧没有拉开被子,只片刻,便传来呜呜地哭泣声,林学被气得两步过来扯开了被子,抬手便是一巴掌。
    这一巴掌不仅打蒙了林玉莺,一屋子人也都惊了,林玉莺直直地盯着林学,片刻竟一面流泪一面大笑,喃喃自语到:我为何没死?为何没死?谁要你们救我,我连死都不能自己做主吗?
    看见林玉莺疯魔般的样子,刘云巧也崩溃大哭,她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怎么能接受她引以为傲的女儿变成这样?
    爹,事情尚不清楚,您先顺顺气。
    林自安走过来,坐在床边将处在崩溃边缘的林玉莺搂住,用手顺着她的背。林自安的举动显然让林玉莺渐渐平静下来,她闭上眼,一串泪珠缓缓滑过她苍白的面容。
    林玉莺是女孩,林学打小就疼爱她,刚才气急打了她,现下看她的样子又难免心疼。
    莺儿,告诉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咱们才好解决。
    见林玉莺渐渐平静下来,林自安低柔询问,林玉莺也断断续续道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是为林自安大摆宴席的那日,戌时三刻,有一作侍女打扮的女子寻到她,说林自安在后院与书院中的公子谈诗,请她一同过去,她竟没有任何犹豫地跟着去了,没走几步,便被人捂住了嘴,一路被带到柳湾坡,随后便被人侵犯了。
    林玉莺回想起那夜,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那是她不愿面对的噩梦。
    那日后,她惶惶不安,浑浑噩噩地过了一个月,她不敢向任何人倾述此事,只敢在无人的地方自己痛哭。更令她无法接受的是,她的月事迟迟没来,近日却总有恶心作呕之状,她怕、她恨,才寻了短见。
    就在不久前,她站在清河边,都能感受到清河的寒气,可她一点也不怕,只觉得可以带着这残破的身躯解脱了。
    终究是她的自以为是、心高气傲害了她,若非他不服林慕得了季睿修的爱,想从那些书生中寻个出生更好的,也不会未加思索就跟着那侍女而去,落到今日这番田地,终究是自食恶果罢了。
    可谁知,她居然被人救了,她连那些肮脏的回忆都不能自己带走,要带着这个噩梦苟活于世。
    是谁,是哪个禽兽?
    见林玉莺流着泪将原委说明,林学气极,他娇养的女儿,连给人做小都不愿,却被登徒子白白糟践了,还珠胎暗结,若那人在他眼前,定要上去和他拼命。
    夜里太黑我看不清他的样貌,只是那人力气极大,醉醺醺的,我抓他、打他、求他,都无济于事。后来,他好像睡死过去,我才自己跑回了家。爹、娘,为何不让女儿就此去了,肮脏之人何必苟活于世?
    林玉莺说到此又嘤嘤哭了起来,林自安的手紧握成拳,他又气又心疼。那日,有几个永安洲来的公子哥看清河村景致优美,便多留了两日,究竟是谁,他视为同窗知己却害他妹妹至此?
    林自安抬起头,一眼扫过屋前,却见一片灰色衣角,他吓了一跳,忙问是谁。
    却见一男子缓缓走近,他生的高挑,浓眉星目,右脸却有一条及显眼的疤痕,生生破坏了这张英俊的面容。
    宇霆,你怎会在此?
    林宇霆,便是今日救了林玉莺的人,林家人千恩万谢后,已经送了他离去。看到他,林家人惊惧不已,他来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
    林宇霆看着屋里众人惊惧的神情,没开口,却从衣袖中掏出一根点翠的银簪子,林玉莺看到此物,似受到惊吓,将脸埋在林自安胸口,那汹涌的泪,浸湿了林自安胸口的衣角。
    这簪子,是我送给莺儿的,怎会在你那里?
    对不起,我想玷污了你妹妹的人是我。
    林宇霆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惊讶不已,怎会,世上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林宇霆不理会屋里人的震惊,说起了那日的事。
    那日,林自安家热闹异常,夜幕时分,林宇霆本打算离开,却被提着酒壶而来的陶東留了下来。谈起早几年三人在学堂求学的日子,林宇霆想起往事禁不住多喝了几杯,越往后便越觉得身热难解,脑子也越来越昏。
    第二日,发现自己躺在柳湾坡,脸上身上有好几处被抓伤,身旁有几片撕碎了的衣角和血渍,而这跟簪子正是落在了他身旁。
    这一个多月,林宇霆亦是在疑惑中度过的,他心有隐隐的猜测,但林家二房却没有任何动静,他想着也许是自己想叉了,却在今日碰巧遇见跃下清河的林玉莺。他回到家中,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才拿上簪子再次往林自安家来,却不想,竟听到了那日的实情。
    你这个禽兽。
    林学冲过来,一脚将林宇霆踹翻在地,林伟忙上前拦住他。
    陶東,竟然是陶東,我将他当做兄弟知己,却不想,他居然暗害我妹妹。只怕那酒也有问题。
    林自安天生聪慧,从两人的叙述中便明白了是谁设计了这件事,因而才更痛心。他们三个从前关系极好,后来,林宇霆家出了事,不能再继续求学,而陶東一家也搬去了静安县,可是在他心里,三人的情谊从未断过。
    是,我喝了那酒便觉得身上燥热无比,所有的一切都太过蹊跷。自安,我对你不住,此事,我会负责,我家虽已没落,但我定会拼尽全力爱护你妹妹。
    林家人一时没开口说话,最后还是林自安点头答允了,林家人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好在,林宇霆是个值得托付的,也算一点安慰了。
    第23章 林自安诉苦闷(1)
    天越发冷了,刘力平如今身子不太好,林慕除了时常到林悦家陪伴外鲜少出门。
    这日午后,林慕正赖在碳火盆前陪许秀琴说话,林自安却上了他家门。林慕惊异于林自安短短几日的沧桑,看来林自安因此事大受打击。
    那日从林生口中知晓了林玉莺的遭遇,林慕虽不喜二房,与林玉莺也不睦,但说到底,林玉莺也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女孩,还未出阁就遭此劫难,又差点丢了性命,从前的那些口舌之争也显得不值一提了。
    安哥,您来了,外面冷快进屋。
    先前,林自安中了举又定了心上人,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又怎能和眼前之人联系起来。
    自安,事情虽出的意外,但到底,林宇霆也算可托之人,你别为难自己,要打起精神呀。
    许秀琴心肠软,如今有了身子,看见林自安的样子又免不了心疼。
    大伯母说的是,只是心中苦闷,想寻慕儿说说话。
    能想开就好,我身子有些乏了,你们兄弟两说说话吧,我进屋躺会儿。
    林慕忙将许秀琴扶回屋里,再回到堂屋时,却见林自安直直盯着烧得正旺的碳火,眼中皆是空洞。
    林慕心中叹气,这两天二房忙着商量两人的婚事,他虽有些担忧林自安到底没去打扰,却不想,林自安竟为此事伤神至此。
    安哥,正如娘所说,事情出的意外,可林宇霆是您的好友,也是个值得托付的,正巧也是他救的人,您为何不放下心结,相信这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林慕到清河村也快有十年了,自是认得林宇霆,他也算年少成名,若非三年前那场变故,今日中举之人未必没有他。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面对家中变故,林宇霆没有自怨自艾,反而扛起了家中的重担,可见其坚韧和担当,这样顶天立地的男子,配上林玉莺也是绰绰有余的。
    我何尝不知宇霆值得托付,可是慕儿,你知道吗?我、宇霆、陶東,我们三人一同长大,一同求学,我将他视作兄弟知己,可他呢?今日我去寻他,问他,我多希望是我想叉了,可他却告诉我,他嫉妒我样样强过他,亦妒忌宇霆,从前处处压过他,他想让我们兄弟决裂,让我身败名裂。若非那日玉莺跑的快,都不知此事该如何收场。他那样大方,毫无顾忌地认了,我却无法将他如何,你说可不可笑?
    在林慕的印象中,林自安是谦和有礼的君子,亦如一汪平静的水,波澜不惊。他可能从未想过,他亲近信赖的人会在背后暗下阴手。林慕虽不了解他们三人的情谊,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此事,是真的伤了林自安。
    林慕忙站起身,用手轻拍着林自安的背,他是人人称赞的才子、孝子,顶天立地的男儿,可又有谁知,这几日他心中的苦闷。从小疼爱的妹妹被自己当做兄弟的人害到失身有孕,还差点丧命,他的自责可想而知。
    第24章 林自安诉苦闷(2)
    季睿修站在门口,终究没进屋打扰两人,而是悄悄去了林慕的屋子。
    他生性冷淡,漂泊多年,说起挚友也只肖诀一个,虽不能体会林自安的痛苦,倒也理解。林自安亦是将林慕当做至亲,才会在他面前这般暴露心中的苦痛,他冒然进去,只会徒增尴尬。
    而堂屋里,宣泄过后的林自安心中也开明了许多。
    林慕说得对,就当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万般不幸中的大幸,陶東选择了林宇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一个值得他妹妹托付终身的男子。而陶東,那些年少的回忆,他错付的情谊就让它们如过眼云烟,随风散了吧,往后,他与陶東再无半点瓜葛。
    慕儿,今日多谢你,玉莺马上就要成亲了,家里事情多得很,安哥就不多留了。
    您能想得通就好,虽然事务繁忙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来找我,小弟别的本事没有,陪兄长聊一聊还是行的。
    林自安瞧见林慕的小样儿,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摸了摸林慕的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裳便告辞离去。
    林慕看着林自安挺拔的背影,坚定的步伐,他知道,这个结,林自安不会轻易放下,但给他时日,他定会完完全全走出来,而这,亦只能靠他自己。
    刚刚看到林自安流泪,林慕心中颇为感慨。
    小时候,村里同龄的人都不愿意和他玩,这么多年,他亦没个知心友人,可是人情世故,有时候,不过是你以为他真心待你的善意误解罢了。朋友易得知己难寻,好在还有真心待他的亲人和爱人,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林自安如此看重这份情谊,却不想别人暗下黑手。这个陶東不过和当日的钱墨,多年前的刘桂莲一样,皆是极度自私的人,为了自己的遂心肆意伤害别人。不过林慕始终相信,苍天有眼,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个陶東定不会有好下场。
    他正想的出神,却有一只手轻轻环上他的肩,随后一个温暖的胸膛就靠了上来,林慕不用回头都知是谁。
    你什么时候来的,静悄悄地进来,吓了我一跳。
    季睿修先前还担心林慕会因为林自安而伤怀,瞧见林慕的样子,心中也放心了。
    见到你和自安就没进屋,看见他走了才进来的。
    外面这样冷,快坐上前暖暖。
    季睿修坐到林慕身旁,林慕忙给季睿修倒了杯热茶,接过林慕递过来的茶水,季睿修也懒的解释他没受冻,心爱之人的关怀他乐得接受。
    我来清河村近十年,从未见过如此低落的安哥,可见此次他有多伤心。
    他是个坚决果断的人,堂堂男儿,伤心过后定会振作起来。
    林慕这一辈子估计都忘不了今日,忘不了林自安的坦诚和眼泪,不过他和季睿修的想法一样,他相信林自安会振作起来。
    第25章 林玉莺出嫁
    那日,还是有几个村民瞧见了林玉莺跳河,林家二房风头正旺,林玉莺又受尽家人宠爱,她突来的轻生行为让村民摸不着头脑。
    这厢,对林玉莺跳河的猜测还未散去,又传出林玉莺和林宇霆将在不日成婚,林家二房种种反常的举动,引来各色猜测和流言。
    虽有钱墨一事让林玉莺损了些名声,但林玉莺样貌出挑,又有林自安这个兄长,上门求亲之人亦是络绎不绝,林家二房为何如此急切将林玉莺许给林宇霆?
    说起来,清河村的学堂已经办了几十年,年轻一辈虽有林自安珠玉在前,但仍有学问不错的,林宇霆就是这其中之一。
    林宇霆小时候的才名不在林自安之下,他的父亲从走卒小贩到县里食铺的老板,日子本过的红火。奈何三年前,他家的食铺差点吃出人命,家财散尽才了了此事。
    就在事情发生前不久,林宇霆刚刚考取秀才功名,却因此事白白断送了大好前程。他父亲感觉心有冤屈却无处申述,又连累儿子断了仕途,竟郁郁而终,而他母亲也大受打击,常年缠绵病榻。
    若是再往前推个三年五载,林家二房将林玉莺许给林宇霆,村民也会道一句般配。可如今,先不论两家家室天差万别,单从前林玉莺想嫁季睿修的心思,村里谁人不知?又联想到林玉莺跳河,这亲事定的这样仓促,一切都显得太不寻常。
    林家二房无暇理会村里的谣言,他们只忙着准备林玉莺的出嫁事宜。当日这一跳,这孩子竟还保住了,若不尽快完婚,这事就瞒不住了。
    就在村民的议论和猜测中,林玉莺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
    十二月二十,是近来最好的日子,这一天,林家二房再次大摆宴席,不过此次,却是嫁女。
    自从林自安中了举,林家二房在清河村的地位直线上升,此次嫁女,往来恭贺之人络绎不绝,老宅这一天可谓门庭若市,热闹至极。
    屋里,刘云巧握着林玉莺的手,眼里含着泪,说着一些体己话。
    莺儿,从今往后宇霆就是你的天,他家只有一个老母,他又是你大哥的挚友,你去了他家也能过得舒心,往后就和他好好过日子。
    林玉莺听着刘云巧的嘱咐,看着铜镜中的如花美颜,从前,她自负貌美,家人又娇养,只想着嫁一个家室品行都上等的男子,却不想,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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