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没办好事,我为何要饶恕?”
黑色斗篷之下的少女,声音清甜得如同夏日蜜糖。
本是最为好听的声线,可如今却不知为何,却叫梁氏喝秦妈妈心中犯起一股凉意。
因为,她们比谁都明白,眼前这个穿着黑色斗篷的将军,究竟有多么的可怕。
“哒哒哒、”
脚步声渐渐靠近,穿着黑色斗篷的人逐渐向她们二人逼近。
梁氏喝秦妈妈跪在地上,看不到眼前人的模样,只能瞧见视线中出现了一双殷红色的绣花鞋。
鞋面上绣着的都是些清秀的花瓣和彩蝶,一如年轻姑娘会喜欢的样式。
“起来吧。”
少女声音清脆,如同恩赐。
可,梁氏和秦妈妈却依旧不敢动。
“我们二人来迟了,还请将军狠狠责罚。”
“呵!”
少女笑了,声音比沙漠里的骆驼还要好听。
“方才你们还说着‘恕罪’,现在又让我责罚,你们到底是如何想的?”
少女说着,就从靴子里摸出了一条马鞭,用鞭子抵住了梁氏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对上她的眼睛。
少女被对着月光,斗篷完全将她的整张脸给遮住了,根本就什么也看不清。
但,即便瞧不见少女的样子,那黑压压的一片,还是叫梁氏心里生出了无尽的恐惧。
“不,不,属下不敢!”
梁氏声音都打着颤,显然是怕极了。
谁能想到,如今这样害怕的梁氏,白天的时候还说着,这些人是不会找她们的,就算找到她们,她也只管按照吩咐办事就好。
可现在呢?
梁氏比谁都怕得厉害。
“我,我……”
“你什么?”
少女手上力气加大,叫梁氏的下巴扬起了一道艰难的弧度。
“你们中原人不都特别信佛么?可是,为什么你们在佛祖面前的时候,总是不说真话?就想你方才一样?”
本就心里害怕得不行。
可为何,一会儿却说让她饶恕,一会儿又说责罚?
不说真话,佛祖也不会保佑的。
这个道理,难道她们不知道么?
“将军……将军!”
梁氏都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浑身抖动着,跪在地上。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
看到梁氏这样子,少女十分满意的笑了。
这样的中原人可真是好玩!
“都起来吧!”
她玩够了,也不想再逗人了。
她今天找她们来,可不是为了将她们给吓死的。
说着,少女便将头上的斗篷摘了。
清冷的月光从天而落,洒在了少女的脸上。
那是一张瞧着特别纯净,如同雪上顶上盛开的天山雪莲一般的脸。
在月光的映照下,少女脸上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澄净得如同清泉一般。
不过……
越是这样的一张脸,越是容易骗人。
当人被她的外貌欺骗之后,她便会显露出真正的样子,趁着旁人不注意,摆出一把尖刀,狠狠的刺进那人的胸膛之中,再毫不留情的挖出他胸口之下的心脏!
“这个人,你们派人将他给好好盯紧了,注意了,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不论他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便是什么时辰喝了一口水,我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明白了么?”
少女从怀中摸出一张画像,轻飘飘的丢在了梁氏和秦妈妈的脚边。
两人低头,画像之上,是一个容貌俊朗的公子。
瞧着他身上所穿衣裳样式,该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才对。
可是,梁氏瞧着那画像,却一点也认不出来,这张画像上的男人究竟是谁。
灵动的少女双手环抱,坐在了乱葬岗的坟头之上,足尖轻轻晃荡着,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会惊扰了这里的孤魂。
“认不出来就对了,他是你们朝中的五皇子,萧景桓。才从江南回到京城没多久。”少女语气轻巧的解释。
五皇子?
萧景桓?
梁氏倒是听说过这个名字,不过,她一向只同朝中官员的夫人往来,对皇子们的事情知道得并不多。
但,既然将军都吩咐了,梁氏自然立马答应了下来。
“将军放心,属下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办好的!”
“那就好。”
少女足尖又轻轻的点了点,她的脚踝上绑着一条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而铃铃作响,出奇的好听。
但,好听归好听,少女说出的话却尤其的渗人,“若是事情没办好,你应该知道等待着你的是什么吧?就不用我同你多说了吧?”
“属下明白。”梁氏只觉得自己的后背都冒出了一阵冷汗。
不过,就在这些人离开之前,梁氏特地叫住了少女,“将军,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一些蚀筋散?”
蚀筋散是他们特有的毒药。
能够杀人于无形,只需一点,就能够将一个武艺高绝之人,悄无声息的杀死。
既然将军交给她新的任务,她也就不想再在陆朝暮身上浪费时间。
直接用蚀筋散简单干脆的将人给解决掉好了!
这样,她就不用担心侯府里会生出其他的变故,而她也能够专心为将军他们办事,监视好五皇子萧景桓的一举一动。
可谁知道——
“忘了提醒你一句,你们侯府新回来的那个叫陆朝暮的丫头,可不许轻易动她。”
“将军……”
梁氏不明白,将军为何会忽然提到这件事,而且,她怎么会知道陆朝暮这个丫头的?
“你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其他的,你不用多管,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便好!”
“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让你别招惹的人便不要招惹。”
他们自有打算和安排。
不过,既然她已经将话说明白了,若是梁氏还敢胆大妄为的做些什么的话……
“属下不敢!属下不敢!”
虽然,梁氏的确担心陆朝暮为了她父母的事情,一直深挖下去,最后,将她也给查出来。
但是,他们既然都这般交代清楚,她哪里还敢做些什么?
毕竟,陆朝暮能不能查出当年的真相,尚且说不准,可是,她若是胆敢违背这些人的命令……
那么,她也不用担心陆朝暮发现真相了。
她们的小命,自会被这些人给收走!
“嘻嘻!”
少女对梁氏的反应非常的满意,她又晃动着那双小巧而灵动的双足,脚踝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既然知道了,那就退下吧!”
夜色这么美。
这乱葬岗又这般的清静。
她可不想被人打搅了好心情……
……
回侯府的路上,梁氏始终没有回过神来。
走起路来,都是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秒就会站不稳了一般。
“夫人,夫人您还好吧?”秦妈妈想要扶住梁氏,可,她又何尝不是想要为自己找到一个支撑呢?
梁氏长长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一方锦帕,擦了擦早已被汗珠浸湿的额头,摇头说:“我没事。”
出门前,她虽依旧料到此行并不容易,他们肯定会有任务交给她。
可是,她是真的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连陆朝暮从江南回到京城的事情都已然知晓,而且,还特地下令,不许她动陆朝暮。
梁氏那双眸子凝了凝。
心里实在是想不通,这个陆朝暮到底有什么特别的,竟然值得将军亲自下令。
“夫人,这些事情咱们何必去想,咱们只管听令就是了。”秦妈妈在旁边劝。
在秦妈妈看来。
陆朝暮被那些人盯上,对她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呢!
“哦?此话怎么说?”梁氏没明白其中的关系。
秦妈妈认真解释:“夫人,您难道忘了?过去,每次那些人给咱们交代任务,让咱们盯住的人,又几个是善始善终的?”
且不说远的,便是,他们几年前让她们注意二爷夫妇两个。
最后二爷夫妇两个结局如何,自不用她这个老婆子再重复了吧?
“嗯……没错……”梁氏回过神来。
的确,被那些人盯上之人,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也罢。
既然陆朝暮命中犯煞,被那些人盯上,她也就不用多在这个丫头身上花费时间了。
“走吧,回去吧。”梁氏心里总算是平静了些。
回到侯府后,除了按照他们的吩咐,派人小心打听五皇子的消息外,她也就不用再为陆朝暮费心了。
反而,她还可以像寻常百姓家的长辈一样,多陆朝暮嘘寒问暖,让侯府里的人还有老太太都看清楚,她这个伯母究竟有多好。
“嗯,夫人这么想就对了,走吧,咱们回去吧……”
秦妈妈说罢,扶着梁氏就回了侯府。
……
第二天
陆朝暮是被院子里面下人们来来往往的声音给吵醒的。
“来来来,你们几个,都将东西搬过来,小心点儿!可都是最好的物件,你们若是摔碎了一件,可是几辈子也赔不起的!”
秦妈妈大声的张罗,实在是“响亮如钟”,陆朝暮昨晚睡得晚,如今还困着,也被秦妈妈的动静给吵醒了。
“凤月?凤月?”
陆朝暮撩开纱幔,连连唤了几声。
她本想问问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可是,叫了好几声都没有人答应。
没办法,她只得随手拿起旁边放着的外衣,裹在身上,迷蒙着双眼,就从里屋走了出来。
一推开门,陆朝暮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怔住了。
十七八个眼生的下人,正在她的院子里忙里忙外的。
“来,把这个花盆放在这儿!”
“这株桂花种在这儿吧,再过几个月,到了秋天,丹桂飘香,整个园子都香气扑鼻。”
“这几张矮凳搁在这儿……”
“还有这几块假山……”
“……”
院子里忙碌得如同最为热闹的街市。
陆朝暮看了好一会儿,院子里的凤月才发现她已经起身了。
“姑娘,您醒了。”凤月走了过来。
陆朝暮又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抬了抬下巴,问:“这是怎么回事?”
秦妈妈怎么会忽然间让人搬了这么多好东西来她的院子?
她和梁氏可不是会无缘无故大发善心之人,她们更不会是忽然之间吃错了药脑子糊涂之人。
事情怪异,肯定不对劲。
凤月摇摇头,她也没弄明白呢!
“半柱香前,秦妈妈就忽然带着他们来了。秦妈妈说,夫人担心姑娘你在京城里住不惯,所以,特地让工匠和花匠弄了许多江南特有的花盆、山石过来。说是这样或许能够缓解姑娘你的思乡之情。”
陆朝暮:“……”
思乡之请?
她从小跟着父亲,父亲到什么地方上任,她便跟着去到什么地方。
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在哪一处地方停留的时间超过三年。
即便是在金陵城,她也不过只是待了大半年而已。
哪里就能有思乡之请了?
不过……
瞧着这院子里忙碌着的下人,她的眉头却一点点的蹙了起来。
不知道梁氏肚子里卖的什么药。
她还是得小心些为好。
很快,下人们就按照秦妈妈的吩咐,将一切都收拾好了。
收拾妥当的陆朝暮上前亲自向秦妈妈道谢,还让秦妈妈将她的谢意告诉梁氏。
秦妈妈笑着甩了甩手中的帕子,“朝暮姑娘说的是什么话,哪里说得上什么谢不谢的!夫人说了,您就是她的孩子,咱们做这些事情,都是发自内心想要朝暮姑娘你住的舒心点罢了。”
“既然朝暮姑娘还觉得不错,那老奴就回去向夫人复命了。”
陆朝暮点点头,“有劳秦妈妈了。”
双方虽对对方都有所怀疑。
但,到了现在这种时刻,都会相互说些漂亮话……
……
待到秦妈妈走了,陆朝暮脸上的笑容也即刻冷淡了下来。
“你找个理由出一趟侯府,去找找庆桂。”陆朝暮吩咐。
梁氏忽然间变了样子,实在是奇怪得很。
也不知道,庆桂有没有查出些什么,又或者,庆桂有没有瞧见梁氏是不是见过些什么人。
“嗯,姑娘放心,奴婢知道了。”
凤月跟在陆朝暮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现在的她,做事也好、办事也好,都特别有章法。
不用陆朝暮多说,她立马就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
凤月先做了一会儿杂事儿,然后,才趁着周围人不注意之时,寻了个理由,出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