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窸窣的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
闻烟怔愣在原地,保持原本的姿势,而面前的女人也一样茫然,她身上穿着条淡绿色的长裙,脚踝很白,裙身有些褶皱,吊牌刚拆掉,圆形的领口,一切的一切都眼熟极了。
那是她的裙子。
现在被别的女人穿在身上。
房内有酒香,加之这个陌生的女人,在闻烟脑中已经刻画出了一个形象的场景,赵怀律将她送走,是为了接别的女人过来。
要不是提前回来。
她还看不到这样精彩的画面。
僵持之下。
是闻烟先轻轻笑了下,停止了打量了目光,拿起扔在沙发上的包,以及行李,路过客厅,出于怒火中烧的态度,她拿起半杯水,不由分说直接往容萱身上洒去。
她始料不及,下意识惊叫一声。
来不及躲。
一杯冷水直生生浇到她的脸上,水滴沿着下巴汇入衣领。
闻烟将水杯重重放下,“这衣服是我的。”
她不允许有女人随意动她的东西,更何况,这里是她和赵怀律共同的住处。
客厅的动静不小。
赵怀律恍惚听到了闻烟的声音。
他快步赶到客厅,闻烟回头看他,眼中哀哀切切的,愤怒夹杂着失望,“赵怀律,你真够可以的。”
相比之下。
容萱被泼了一脸水,处于弱势。
赵怀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没有责怪谁,拿了纸巾给容萱处理,斟酌着口吻,“你不是后天回来吗?”
闻烟目光笔直,一语不发,拖着行李箱,大步跨出房内,连鞋都没有换。
外面滂沱大雨。
她没有带伞,狼狈的像一条丧家之犬,被赵怀律赶出来的丧家之犬。
如注的雨水冰凉清冽,冬天还未过去,这样的雨打在身上,比雪还要冷,没走两步,她已经浑身湿透,冷的僵硬。
一双脚更像是泡在雨水里,寸步难行。
还未走出太远。
身后便有人追赶过来,赵怀律撑着伞,一把拽着闻烟的胳膊,将她固定在伞下,明灭浅暗的光线中,她眼睛清透,有些红肿。
“放手。”闻烟咬牙切齿的,声线颤抖。
赵怀律没有换衣服,领带松散在身前,喘了两口气,“你走什么?”
他还敢问。
他怎么敢问。
“你都把女人带到家里了,我不走,看着你们鸳鸯戏水吗?”
雨水模糊了她声音。
但字字句句,仍然铿锵有力。
赵怀律没敢松手,“酒洒到她身上,我让她换件衣服就走而已。”
“哦?她是谁,是你的新欢,还是家里给你找的未过门的妻子?”如果是后者,闻烟倒觉得自己没脸去谴责别人,“赵先生,我早就说过了,如果你准备结婚,一定要告诉我,我绝对不会缠着你。”
在这件事上赵怀律没得解释。
容萱也不是随随便便的女人。
他的犹豫闻烟都看在眼里,甩开他的手,她站的笔挺,“说不出来了?”
被一个女人逼迫着。
赵怀律从没有这样落败过,他有一个男人的清高与自傲,在这样的时刻,也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你要我说什么?”
“是,你什么都不用说,是我自以为是。”
“等等。”赵怀律拦住她的路,“我已经让她走了,也没想过要她留下来,这样还不够吗?”
还不够吗?
这是施舍,并非他所愿。
闻烟哭笑不得,她一直清楚男人,了解男人,知道他们是喜新厌旧的生物,却没想到赵怀律能将这件事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够了,”她凝视着他,“当然够,所以我应该跪下来,感谢您的大恩大德,感谢您坐怀不乱?”
赵怀律脊背湿透,他无法正常和她沟通,“先回去再说。”
“回哪儿?”
“回家去。”
“那是我的家吗?”
随时都会被赶出去的地方,还能叫她的家吗?
闻烟侧身躲开,冷冷撂下一句话,“是我配不上你高贵的身份,你跟我都清楚,我们这样下去,不过是折磨挣扎,拖延时间。”
她多残忍。
残忍到不惜亲手揭开他们共同织造的谎言和美梦。
在雨天里,她走的义无反顾,连伞都不多要一把。
这件事彻底惹怒了赵怀律。
他不顾大雨,连夜将容萱送到陵洲,一路上,沉默不语,气氛僵硬的可怕。
凌晨时他们才到。
赵怀律直接将容萱送回蒋家。
没有给任何人留面子。
他一直懂事,沉稳,从来没有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就算是离婚,传出去的消息也是他被带了绿帽子,他是众人同情的对象。
唯独这次。
为了摆脱家里安排的婚姻,他不惜伤害一个女人。
不出半个小时,蒋家告状的电话就打到了卢松月那里,她睡意消散,穿戴好,站在大门外等待赵怀律。
保姆给她撑着伞,忧心的劝慰,“太太,您别着急,跟怀律好好说,他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凄冷的夜里,卢松月的笑容显得更冷,“他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就是为了京都那个狐狸精吗?”
“他一直很懂事,怎么会。”
“前几天,我安排容萱过去,她活生生的被念念拖了几天,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谁的注意,”喘了口气,她继续说,“现在念念跟江封婚礼都布置上了,他呢,有没有半点眉目?”
“也许是蒋小姐和怀律性格合不来。”
“结了婚,什么都能磨合,他就是被狐狸精迷住了。”
“念念小姐把怀律给伤到了他一时半会还缓不过来,”保姆尽量为赵怀律说话,不希望他们起太大的冲突,“您看到的那个姑娘,兴许只是闹着玩的。”
卢松月冷哼,“我比谁都希望是闹着玩。”
可这次,显然不是。
不然蒋家人也不能在电话里说,赵怀律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才连夜将容萱送回来。
积压在心口的火气汹汹燃烧。
赵怀律的车驶进入口,在卢松月面前停下。
他挺直了腰板走过去,拂面的冷风冻结在脸上,站过去,一句话卷到舌尖,正要吐出,一巴掌便狠狠落到了脸颊上。
顺带擦过了耳畔。
耳鸣的后遗症瞬间炸响。
卢松月愤恨难忍,手臂颤抖的厉害,“你是要把我气死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