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封在后喊他。
赵怀律置若罔闻,忙着接电话,哪里还能听到别的什么声音,一步比一步着急地往外走去,身影潦草。
印象里他从来都是处变不惊的,这么急躁的时候,没有几次。
深觉无趣,江封拿过菜单,边点边冲柳念念发牢骚,“他最近越来越奇怪了。”
“哪里奇怪?”柳念念跟赵怀律一起生活过两年,虽然聚少离多,但仍然了解他,从不觉得他的行事有问题,“怀律哥比较忙是正常的。”
“他就爱端着那副架子,讨人嫌。”
只要见面,江封就没给过赵怀律好脸色。
小孩子心性。
柳念念瞥他一眼,江封立刻双手举起,做投降状,抿抿嘴,“他是好人,他是全天下最好的好人,行了吧?”
“怀律哥人很好的,你别总惹他。”
“是,我老婆说的都对。”
在桌下。
江封包裹住柳念念的手,又拿起来贴到脸颊上,感知她的气味和温度,格外黏人,将她从柳家接出来之后他就这幅痴迷的模样,柳念念好几次招架不住,却又无可奈何。
挣了两下手,“待会怀律哥要回来了。”
“回来就回来,”江封肆无忌惮的,“我们把他当空气就好。”
已经被当做空气的某人走出了包间。
漫无目的,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接这通电话。
闻烟被卢松月打了一巴掌后,赵怀律没少哄她,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无济于事,那个女人执拗的很,可闷气生到了现在,也该消气了。
赵怀律对女人的纵容是有限的。
对闻烟,显然已经超出了自己的底线。
站在楼梯间。
光洁的台阶上被灯光映衬出光泽,赵怀律目光不聚焦,放在脚底,声音通过电子设备传输过去,温和的语气被削弱,听上去格外无情,“闻烟,你长本事了。”
该死,他要说的不是这句。
正紧张着。
闻烟平平淡淡地撂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压在心底的石头总算被挪开,赵怀律在她面前嘴巴总是忍不住的刻薄,“知道想我了?”
“什么时候回来?”
“初七。”
“几点?”
“晚上。”
她问的官方。
没有压抑的思念,也没有委屈等待爆发,冷静的可怕。
赵怀律是个心细的人,如果仔细去思考,就会发现这个时候的闻烟就已经不对劲,可他却成了完全沉浸在情感迷惑中的男人,“初七去我那里等我。”
沉默半响。
闻烟似乎深吸了口气,“我可不想再被你尊贵的母亲赏一嘴巴子吃。”
这才是她。
赵怀律完全不意外她会将这事再拎出来反复咀嚼,像块嚼的没味道的口香糖,就算已经没有意义了,还是黏在他身上,挥之不去。
这件事他始终欠闻烟的。
“别恼了。”他慌了神,声音黯哑低沉,带着点心底拔出来的诱哄,“大不了我回去让你打一顿,你怎么打都行,我绝不还手。”
闻烟笑了,“那也不能一样。”
“那你说,我该怎么赔罪?怎么赔罪才能让言言消气?”
他极少去念她的小名。
每次念出来都带有蛊惑的意味。
没有女人能抗拒这样的赵怀律,闻烟心中仍然有气,却也只能任由浮沉下去,她不再斤斤计较,“快点回来,我有东西落在你家了,得拿。”
听出她消了气。
赵怀律语调玩味起来,“我家有你什么东西,还就是那点里面的小衣服?”
“赵怀律,”闻烟被逗的口不择言,“你上辈子是流氓投胎吗?”
“我还没干更流氓的事呢。”
“快回来。”
怕他再胡说八道。
闻烟快速挂了电话。
赵怀律对着闪烁的手机屏幕笑了笑,随即最后一丝光熄灭,只剩楼道里那点触不可及的微弱光芒,他昏昏沉沉,正欲离开,身后的女声在这片空间里突兀响起,“赵哥哥。”
通电话时。
有人一直站在门外。
他竟然一直没有发现。
赵怀律波澜不惊地收起手机,稍有不悦,只淡淡地看向出声的女人,长头发,瓜子脸,素净装扮,香水味很清淡,眸光定格在他身上似的挪不开。
可莫名的,那眼神里竟然像是受了伤。
他可没有伤害过这样单纯的女孩,也不爱跟这种女人玩感情游戏。
认出了她。
赵怀律不轻不重地颔首,彬彬有礼,“容小姐。”
现在的他和刚才通电话的那个男人,完全是两个极端,他那样的轻挑,疏懒,现在又是这样的举止有度,绅士温柔。
蒋蓉萱有点疑惑,“我不姓容,姓蒋。”
“抱歉,记错了。”
他这样认真的道歉,倒叫人家有气也无处去撒,只能闷在心里,默默咽下这份苦涩滋味。
分明昨天才见过面,坐在一起吃饭,在长辈的撺掇下,他还给她布菜倒酒,一夜过去,生疏太过。
赵怀律是真的一时记错了。
要怪柳念念刚才提起她,只说了“容萱”,他便将她的名字少记了一个字。
再这么站着实在尴尬,赵怀律侧过身子,“蒋小姐还有事吗?我得过去了。”
蒋蓉萱纯净的小脸轻皱,虽然不好意思,却还是厚着脸皮问了,“你刚才,在跟谁打电话?”
这算是质问吗?
赵怀律不想多问,更懒得深究,直言不讳,“女朋友。”
蒋蓉萱彻底绷不住了,“可是昨天,昨天爷爷还安排我们见面。”他怎么可能今天就有了女朋友?
“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昨天我并不知道是那样的聚会。”
“如果知道呢?”
“我不会去。”
他撒谎了。
这样的安排,卢松月绝不会让他逃掉,虽然是不情愿的,但他还是去了,让一个年轻的女孩对他抱有幻想这点,他是抱歉的。
赵怀律在蒋蓉萱的脸上看到了近乎悲戚的神情,还有疑惑,“可你明明,才刚跟念念离婚。”
“我们是和平分手,现在仍然是朋友,并不影响彼此之后的感情生活。”
他一字一句坚定无比,又冷静,又有条理。
于情于理,各方面都是在拒绝她的爱意。
时间静止。
一分一秒的流逝对于赵怀律来说都是浪费,他很想走,酝酿好了道别的话,突如其来的江封却莽撞地打破了这片凝固的气氛,“赵怀律,你磨蹭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