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2)

    陆珩姜应该是后悔了,这种大少爷经历过最大的事可能就是考试少了一分,见识到砸店和秀水路的杂乱,会后悔也是正常的,他能理解。
    宁星意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他能理解陆珩姜所做的决定,不想面对危险,可是至少至少也要亲口告诉他吧。
    他真的后悔了想分手了,他不会不答应的。
    宁星意红了眼眶,他就算自己再危险也不会让陆珩姜受一点儿伤,本来那天他就想说让陆珩姜先回家,等事情解决了再说,结果他不告而别直到现在。
    他连切断五感都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周寻作为一个向导,共感能力敏锐,清晰地感觉到宁星意压抑的痛苦。
    他早就不想得到陆珩姜的事了,但他差点被人标记就不能让他们痛快,这也是他特地过来参加考核的原因。
    现在好了,陆珩姜马上要切断五感了,变得比自己还要下等看他还能不能骄傲得起来,看这个狂妄的宁星意还要不要他。
    他曾经为了陆珩姜吸蛇毒,还因为他差点被人标记,承受了那么多痛苦,他也要陆珩姜跟宁星意比他更痛苦。
    不知道现在他会不会已经躺在手术台上了呢,啧。
    话音一落,宁星意突然站起来:停车。
    司机下意识踩了刹车,所有人惯性前倾,痛呼声此起彼伏但没人敢抱怨,生怕惹怒宁星意挨揍,只有凌初拽住他的袖子。
    宁哥你去哪儿!
    找人问清楚。宁星意走到前门,回头扫了所有人一遍:老子的人干什么都是我的事,不需要你们在这儿议论,他别说切断五感,就是把脑袋砍了也是我的,谁再阴阳怪气,我就弄死谁。
    司机见他要下车忙道:同学,你这样是不合规矩的!
    规矩个屁。
    凌初急忙追过去扒着车门问他:宁哥你不考核了啊?这样等于弃权拿不到资格的,你要考虑清楚!
    宁星意根本不需要考虑,什么狗屁切断五感,就算是不要他了也别想干这种伤害自己的事儿!
    他又不是不让分手。
    凌初心里着急,什么也顾不上也下车了,更何况他去了没有哨兵配合也考不了。
    我给教官打电话让他重新给你找个哨兵。
    凌初按住他的手冲他摇了摇头,他转学时跟叔叔达成协议,用三年时间证明自己不弱,可以保护自己离开他的羽翼,但事实上他再努力在他面前都不堪一击。
    他不想被人知道叔叔的存在,还编造了一个假父母的身份,事实上一分钟都没能离开他的视线,就算他拿到资格,也依旧进不了塔。
    不用啦,我本来也不想进塔,那你现在想怎么办?
    去陆珩姜家。
    宁星意打了车直奔他家,大门紧闭叫了半天都没人应,卿姨不在陆珩姜也不在,他路上给徐彻打过电话,他依旧没有回学校上过课。
    难道真的去做五感切除了?
    陆珩姜做完术前检查,脸色不太好地握着手机等消息,护士看他神情飘忽以为是害怕,也想不通他好好一个向导为什么要做这种手术。
    距离他跟陆蔚然做交易已经一周了,他下了一个风险很大的赌注,陆蔚然只是恨他跟秦和平,在大是大非上面不会包庇,更何况这件事是为她除去政敌,她不亏。
    陆珩姜跟顾晖商量过,将证据交给她一部分,等她开始下手的时候他在着手从军部下手施压,这个办法虽然冒险但是是唯一快速有效的了。
    他们能接触到的权利最高的人就是陆蔚然。
    顾晖问他后不后悔,一旦切断了五感跟宁星意可能就没有将来了,和向导不一样,哨兵是必须被安抚的。
    不后悔,只要他安全,顺利进塔一切都值得。
    陆珩姜用那天用了个小心思,换个了微信修改名字为宁星意,删除了也是那个联系方式。
    他看着宁星意才刚更新的朋友圈,要去考核了。
    就快了,等他拿到了资格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陆珩姜从来没有做过没有把握的事,但在这件事情上像个赌徒,赌他切了五感之后,陆蔚然会帮他。
    他其实可以像顾晖说的那样,慢慢来,等他们长大有足够的能力再去处理,或者就什么也不管,等他去处理都可以,但陆珩姜不想等了。
    他怕多等一段时间宁星意就有一分危险,他要在他进塔里之前拔除所有的潜在危机,给他铺一条平整的路。
    还好陆蔚然怕陆行云阻碍没有先把他放出来,要不然他一掺和自己这个五感就切不了了。
    看来她真的很想掌控自己,连这个都愿意帮,陆珩姜觉得好笑又觉得可悲。
    护士看他快要哭了,以为他害怕即将到来的手术,就从兜里摸了一根棒棒糖给他。
    你别怕,打了麻药不会很疼的,实在要是害怕要不然你再考虑考虑?
    陆珩姜看着这个花花绿绿的包装,忽然想到了第一次去宁星意家里,那时候他考第一去秀水路庆祝,他威胁自己不许拿贵的。
    那个棒棒糖真是他吃过最好吃的糖。
    第61章 星燧贸迁(一)
    凌初看着宁星意无头苍蝇似的给人打电话,求爷爷告奶奶询问,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全市那么多医院,他甚至动了一家家找的念头。
    这么找下去,什么都玩了。
    凌初当时转学就是因为宁星意,他那会儿太想要脱离叔叔的掌控了,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能够怎么做,他是被叔叔养大的,既依赖又讨厌,他第一次离家出走竟然不知道该去哪儿。
    他胡乱挑了个学校到了慧宇,和东区离得最远,然后在打球的时候认识了宁星意,他看着张牙舞爪其实脾气特别好,被他拖后腿都没生气。
    宝贝儿,篮球哪儿有你这么个打法,看哥的。凌初还记得他勾住自己的时候身上那个混合着洗衣粉气味的汗味,独属于青少年的荷尔蒙。
    他忽然有了一个目标,要是能够成为宁星意这样的人就好了,一定就能脱离叔叔,他也一直在为着这个方向而努力。
    凌初看着宁星意困兽一样疯狂给人打电话,一个接一个,终于还是妥协了,拿出手机轻吸了口气第一次主动拨通了那个熟烂于心的电话号码。
    对方接的很快,凌初隐约听到有人在报告什么,突然泄了气。
    您先忙
    想回家了?
    凌初心尖急速缩颤,家这个字对他来说就像一个魔咒,让他觉得怕,用力抿了抿嘴唇说:我、我想请您帮个忙,如果您能在十分钟之内办到我就就回家。
    说。
    凌初语速缓慢地将事情大致说了,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他拒绝,结果等来男人轻轻一笑,带着凌初最怕的那种宠溺的莞尔:你把我当神了?十分钟查一遍全市的病人。
    您要是办不到就算了,我再去问问别人。
    把地址给我,我让司机接你。
    凌初捂住手机把声音压得很低,发现宁星意并没看他时又稍微松开:您没办好我不回家,您说过再也不会勉强我的。
    我让司机接你去医院,还是你们要自己过去?
    凌初心脏扑通一声,随即又想到这个人本就敏锐,做事面面俱到并不奇怪,于是哦了一声把电话挂掉了。
    陆蔚然身份特殊,自然不会去无证经营的黑作坊更不会去一般的小医院,全市顶级的公私立医院并不多,查起来没有那么难,难的是十分钟。
    这也太难为人了,就算神仙可能都没这么万能,凌初觉得自己可能有些强人所难,可定这个时间的时候他就是觉得叔叔能做到。
    如果最后没有做到他就永远不用回家了。
    宁星意打完电话,终于从顾晖那里得知陆珩姜可能在爱兰医院,起身时看到凌初比他还紧张,拍了拍他肩膀: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没,没事,你问到陆神在哪儿了吗?
    凌初的手机正好响了,仅仅过了八分钟男人低沉嗓音便告知医院地址,没等他说得出话司机就来了,拉开车门毕恭毕敬叫了声小少爷。
    宁星意:?
    凌初一脸不关我事我想离开的表情干干笑了下,比哭还难看,宁星意感觉得出他不想说便也没问,直接问司机能不能去医院。
    司机:您不用担心,我保证二十分钟之内您会到达医院。
    宁星意不晕车,但在这位司机的生猛运送之下还是头晕眼花七荤八素,凌初没陪他进去,宁星意连滚带爬到了分诊台询问陆珩姜在哪儿。
    护士给他指了路。
    宁星意闻着消毒水的气味这才有了确切的紧张感,他会不会已经进了手术室了,会不会已经开始切了,他看到的会不会是躺在病床上昏迷的陆珩姜。
    他无头苍蝇似的横冲直撞,几乎被不安缠到窒息,护士一把拽住他:哎哎哎你谁啊?这里不能乱闯的不知道吗?快点出去。
    我找男人。
    护士一头雾水,现在的男生都这么猛吗?
    喂你站住,前面不能
    宁星意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看到角落椅子上坐着的陆珩姜,脸色苍白的偏着头,手里拿着一根棒棒糖出神。
    陆珩姜。
    男生脊背瞬间挺直,仿佛听见了什么晴天霹雳隔了许久都没转身,宁星意嗓音哽咽,死死忍着波动的声音又叫了一句:陆珩姜。
    这次陆珩姜直接起身,充耳不闻地往切除五感的术前准备室走,宁星意看着他的背影不懂他为什么不搭理自己,眼睛红透冲着他低声祈求:你回回头,行吗?
    陆珩姜脚步不停,他不能回头,回头就再也下不了决心了。
    如果他今天不进手术室,陆蔚然不仅不会帮忙还会对付宁星意和陆行云,他手里掌握着那么多人,不能回头。
    宁星意强忍眼眶酸涩,连连深呼吸了几口气缓解呼吸:你是不是后悔了?
    陆珩姜手掌按在门上的时候停了一下,虽然很轻但是宁星意还是听见他嗯了一声,就这一下足以击碎宁星意的心理防御。
    他知道陆珩姜是个大少爷没吃过苦,也知道他养尊处优不一定能和自己很久,可真切听见这一句话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难过。
    我知道我现在没办法让你过得很好,可是宁星意忽然觉得说不出那种话了,他怎么能保证自己一定能让陆珩姜活的更好。
    万一他失败了呢。
    宁星意苦笑了下: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其实根本没想过你会喜欢我跟我在一起,我小时候听你说哨兵我就去做哨兵,后来他们说你也会是哨兵我就觉得一定要比你强,结果你成了向导,我一边觉得天意弄人一边又感谢它,我可以追你,我想了好多办法结果都没用得上。
    你看,我连追人都不行。
    宁星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没人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做些什么挽留男朋友不要去切断五感,或者问问他是不是两人之间出现了什么矛盾。
    如果爸爸妈妈还在,是不是就会教他,怎么去和男朋友相处,产生矛盾了应该怎样解决,而不是现在这样,他连说句话都觉得会不会让情况变得更差。
    是不是我做过什么你不高兴了?我以后不叫别人宝贝了,我一定努力变强。宁星意越说越激动,甚至要上前去抓住他的手:标记,我们精神标记好不好?这样就不会分开了。
    他那么骄傲却连这样的办法都想出来了,陆珩姜心疼如绞几乎要忍不住回头,只好死死咬住牙让自己不发出声音让他听出异常。
    你能不能回回头,陆珩姜。
    即便是后悔了,能不能不要切断五感,我以后不会找你要安抚了,我保证。宁星意越说越没底,怕他不信还抓住旁边端着东西过去的护士,拿起一个拆线剪抵着自己的哨兵腺。
    护士惊叫:你干什么?这么戳下去你会受伤的!你别胡来啊,快把剪刀还给我。
    陆珩姜倏地回头:宁星意你干什么!
    宁星意:我不做哨兵你是不是就可以相信我不找你要安抚,就不切五感了?
    我切五感跟你没关系!就算你不做哨兵我也依旧会去,你把剪刀放下。陆珩姜紧张的掐紧手指,瞬间释放了精神力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夺下了剪刀。
    宁星意也释放精神力去抢剪刀,金虎和白鹤相争,精神力互搏场面一片混乱,护士被精神力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撑着墙劝他们消停点儿。
    两人谁也听不进去,真正爆发起来还是哨兵更强一些,宁星意攥着剪刀在争抢中不小心划伤了手腕,陆珩姜瞳眸一缩瞬间松了手和精神力,随即又恢复冷漠。
    宁星意敏锐捕捉到他那一闪而逝的不忍:你还喜欢我,是不是?你来切五感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不喜欢我了对不对?
    不是。
    宁星意求也求过了,承诺也承诺过了,这人油盐不进怎么都不肯松口,他也不想浪费时间了,把剪刀往地上一扔。
    好,你去切你的五感,只要你这边进手术室我立马就让他们把我的也切了,反正到时候我们都成普通人了,我就再追你,我仇也不报了,反正我爸妈都成死人骨头了,就算真相大白他们也看不到,无所谓。
    宁星意!
    你叫我干什么?我不拦着你,你去。
    陆珩姜胸口剧烈起伏,气得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头一回觉得自己喜欢的这个人简直是个大麻烦。
    宁星意长吸了口气像是想通了,又像是故意激他:你还等什么?快去啊。
    陆珩姜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考核结束了?
    没有啊,不去了,反正我马上就要做普通人了还考核个屁,这不是要来陪你切五感吗,哪儿有空去考核。再说了咱俩现在不是你单方面分手了么?我考不考核关你什么事。
    你简直太任性了!你到底还知不知道这是你唯一的办法了?不去考核你怎么去塔里?陆珩姜气的头疼,他挑了今天过来就是看准了宁星意赶不及,结果他连考试都不管了。
    在他眼里自己切个五感比他爸妈还重要?那他为了宁星意能够安全来切五感,他却为了阻止自己宁愿不做哨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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