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片出来,岳浦手里拿着两罐热饮,递给贺初一罐。
这么晚了,你穿得也少,喝点热的吧。
贺初窘迫着说:这我
两块钱的事情,不要不好意思。岳浦原本靠着窗台,这下子站了起来,重新架着贺初的胳膊,说:回去咯!
是医院为数不多的俏皮与乐观。
岳浦说:片子明天才能出来,今天只能给你活血化淤,做一些表面的工作。你怕疼吗?
贺初茫然道:啊?啊!
好了。岳浦甩了甩手,说:给你揉了揉,今晚应该能消肿。
腿疼,跟之前受伤还不是同一种疼。
贺初是很能忍受的,刚刚只是因为太过突然,所以才叫了出来。
岳浦的掌心温暖又干燥,还很宽厚那种有些陌生的触感残留在腿上,让贺初感到很难为情。
你今天这样子,恐怕是回不去了。医院里还有病床,你在这里睡一晚?岳浦却没有丝毫别扭,继续跟贺初说。
贺初愣了愣,低着头说:我听医生的。
岳浦就低低地笑了一下,说:你是小朋友么,听医生叔叔的。
声音很低,语气也轻飘飘的带着风。
贺初头更低,感觉耳朵都烧起来了。
岳浦把贺初送到了某间病房的病床上,然后说:别担心,我现在去给你办床位。你手机没电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充个电什么的。
护士在一旁说:岳医生,你亲自跑啊?不然我帮你吧。
岳浦笑着摇摇头,说:跑上跑下太麻烦了,你工作也很辛苦。
护士就说:要是所有医生都跟岳医生一样,我们该轻松多少啊!
岳浦这次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贺初看着岳医生的背影,问护士:岳医生经常这样照顾病患吗?
护士说:岳医生对病人挺好的,有耐心,也善良,能帮的就顺手帮了。不过帮人去办理床位好像还没有过。一般都有病人家属嘛。
护士无心的一句话,却让贺初陷入了沮丧。
他跟庄子悬同居,却是一个人来医院。
上出租车,是李强帮忙。下出租车,是岳医生帮忙。
在这种时候,庄子悬竟然连流氓和陌生人都比不上。
自己这七年,到底在做什么呢?
贺初才发现自己手机没电了,明明刚刚小程序挂号都没有问题的无奈找护士借了一个充电器,手机很快开机。
护士借给贺初一个充电器,贺初充上电之后,看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还有老徐发来的微信消息。
在那么多未接来电里,竟还有一个是属于庄子悬的。
看到庄子悬电话号码的一刹那,贺初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
庄子悬找自己做什么?
但贺初很快意识过来,平静了心跳和呼吸,打开了老徐的对话框。
【???接电话???】
【到底怎么回事???分手了总不至于手机关机吧!!】
【回我消息,否则我就坐火车过去找你了。】
每隔几分钟就有一条消息,看得出来老徐是真的担心他。
贺初心里一暖,回复老徐:【我刚刚手机没电了现在在医院看病。】
老徐的视频电话立刻就打过来了。
贺初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接。他不想让老徐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可老徐一直不挂断,铃声里都能听出一股莫名的执拗。
贺初叹了一口气,只得接了。
怎么回事?这么一会儿没盯着你,你就把自己弄到医院里去了?老徐急得大声说,不过好在病房里没有其他病人,不会打扰到别人。
贺初说:不是不是,我之前跟你说过腿伤了,你还记得吗?今天出了点意外,病情加重,腿越来越疼了,所以我就来医院了
老徐说:你那不靠谱的男朋友,不送你来医院?哪怕分手了,也不能这点儿情分都不讲。
贺初神情落寞,说:我跟他本来也就没什么情分。
贺初这模样,跟之前说两人恩爱甜蜜的信誓旦旦的样子截然相反。老徐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初脾气好,是泥一样的人物。那个男人到底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贺初失望至此,甚至否定了他们之前的感情?
贺初侧过头,说:我不想说。
老徐气笑了,说: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包庇他。你还跟我说是你的错?就你这能耐,你是能出去偷人啊,还是敢骗他啊?你能有什么错?
老徐这样信任贺初的品行,贺初的心情反而不知道该如何描述。
自己就这么胆小,连背叛庄子悬的事情都做不出来么?
庄子悬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吧,所以单方面跟自己做炮友,却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乱搞。
还在自己说出不止他一个之后,立刻跟自己中断了关系。
虽然很不想骂自己,但这的确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吧。
贺初脱口而出:我跟他本来就没在谈恋爱,他只是我炮友罢了,我有什么不敢出去偷人的?
老徐听到贺初这振聋发聩的发言,表情呆滞了两秒,居然没有第一时间追问谈恋爱的事情,而是问:那你偷了几个?
贺初:
贺初说了谎,下意识躲避镜头,结果一转头,竟然看见庄子悬站在门口,表情愠怒。
偷了几个?庄子悬问。
气压低得快要把整个病房都冻起来了。
第16章 见笑
贺初怎么都没有想到,庄子悬会出现在这里。
尤其自己说了那样的话,还被庄子悬听到了。
微信视频里,老徐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问贺初:谁在说话?你身边是谁?
贺初没有说话,手机被庄子悬伸手拿过去,挂断了电话。
老徐没有看到庄子悬的正脸,只看到了西装和袖口,还有手腕上的手表。
老徐一惊,贺初没跟他提过那个男朋友具体情况,只说家里有钱,人帅,有一种霸道总裁的气质。
现在一看,或许远离对方比较好一点。
贺初不知道老徐心理变化,只能看着庄子悬,弱弱地问:你怎么来了
庄子悬说:你这些年睡了多少人?有做定期体检吗?我来这里,还真是来对了。
贺初说出那句话,是为了莫名其妙的面子再来一次他绝对不会对老徐夸那种海口的。
可庄子悬这么说出来,轻蔑极了,好像嫌弃自己有多脏似的。
脏?
当初把庄子悬捡回家的时候,贺初这样有洁癖的人,都想过对方脏不脏。
贺初说:不会传染给你的。
贺初低头,不去看庄子悬。
庄子悬只能看到贺初的脑袋,和气鼓鼓的脸颊。
像个小仓鼠似的。
小仓鼠能有多委屈?不过是在自己面前扮可怜的招数罢了。
庄子悬这么想着,手却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贺初的脑袋。
贺初惊诧地抬起头,眼角还有没来得及掩盖的泪光。他的眼神在说:以我们的关系你凭什么摸我的头?
贺初是个很简单的人,一眼就能看透他的喜欢和迷恋,这也是庄子悬肯给贺初一套房来安置他的原因。
他太喜欢自己了所以怎么对他也没关系,他不会离开自己,也不会去找别人。
是这样干净。
可贺初这两天的表现,却让庄子悬有些刮目相看了。
贺初有些躲闪,稍微往后挪动了一些。
这个动作激怒了庄子悬,庄子悬抓着贺初的脑袋,限制贺初必须看着自己。
庄子悬看着贺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正好在医院,检查一下有没有得病。
贺初被庄子悬盯着,骨子里莫名渗出一股寒意。
如果自己不同意,对方会把自己拉过去吗?
贺初说:我我不去。
庄子悬说:如果你害我得病了,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贺初条件反射一样地说:也有可能是别人传染给你的。
你咒我得病?庄子悬眉间戾气更重。
庄子悬更加狐疑,他觉得贺初是在推脱。
到底是跟怎样不三不四的人玩过了,才会连去检查的底气都没有?
整个房间的气压骤然变低,贺初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正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庄子悬的手腕,把人推开了。
这里是医院,这位先生请不要做出这样的举动。岳浦的声音响起来。
贺初略微抬头,看见岳浦挡在了自己面前。白大褂给了贺初很大的安全感,贺初竟然有勇气与庄子悬对视,而不躲开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给你撑腰?庄子悬一字一句地说:你们俩睡过了?
没有!贺初连忙说,岳浦是个好医生,现在也只是见义勇为而已,他不想让岳浦卷到莫名其妙的情感纠纷里来。
岳浦却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这位先生。
岳浦一派闲然自得,并不为庄子悬的气势所欺压。而庄子悬看着岳浦身后的贺初,明显对方觉得有了靠山,所以敢对自己撒谎、叫板了。
庄子悬挑挑眉,说:你是医生?那我应该放心了,医生的炮友一定很干净。
贺初的脸慢慢涨红了,他不知道岳浦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听到了什么,但他本能觉得很丢人。
庄子悬是怎么堂而皇之地在公共场合说出这种话的?
岳医生要是知道自己是一个随便的gay,会不会很后悔帮了自己?
岳浦一点儿没有被震惊到,而是说:你不应该以干净来评价一个人,这很不尊重。
贺初捏着被角,说:你别说了。
庄子悬说:怎么,自己做过的事情,却不敢说吗?
贺初低下头,神情有些萎靡,他多么希望庄子悬现在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否则他没办法消化自己只是个解决欲/望的工具的现实,内心还对庄子悬有诸多要求。
比如,他希望庄子悬能稍稍体谅自己,可庄子悬的语气却像是刀剑一样,刺穿了他廉价的自尊,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即便是我,也想要体面啊。
贺初声音很低,仔细听还有颤抖,我们的事情,回去再说好吗?我今天是来看腿的,等我腿好了,我会从搬出来。
庄子悬这才注意到贺初的腿,肿得跟条萝卜似的,还有红红紫紫的痕迹。
这是我家司机撞出来的?拿着凭证,我会报销赔偿的,庄子悬说,两倍。
钱。
自己被撞之后没有要赔偿,病情恶化之后没有要赔偿,独自来了医院也没有要赔偿。
可在庄子悬眼里,自己好像求之不得要赚这笔钱似的。
贺初说:我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庄子悬不耐烦地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所以该承担的我会承担。要是嫌两倍太低,三倍也可以。
贺初说:我们只是互相解决生理需求而已,你要是真的过意不去,赔我医药费就够了。不用好几倍,我不缺钱。
至少不缺这个钱。
岳浦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贺初声音越来越低,哭腔越来越明显。岳浦掏出一方手帕,递给贺初,又挪了挪位置,越发阻断了庄子悬看向贺初的眼神。
贺初接过手帕的时候,跟岳浦手指碰到了一起。贺初说:对不起还有,谢谢。
那语气柔软,跟以前一模一样。
可庄子悬知道,对方今天跟自己的对话,统统又在努力地强硬语气。
有了新人,就怠慢自己了?
庄子悬冷哼了一声,说:不缺钱?不缺钱怎么一直赖在我房子里?你一个房地产中介,该不会找不到廉价合适的租处吧。
贺初说:等我腿好了,我会尽快搬出来。
你的腿什么时候能好,我怎么知道?庄子悬斜睨着岳浦,说:喂,医生,你什么时候能治好他?
岳浦皱着眉头,说:他的腿拖延了几天,情况很不乐观。要是再晚几天过来,说不定得做手术了。你们毕竟曾经是你们毕竟有过交情,不要做得这样绝情。
庄子悬说:我的房子,我想给谁住,就给谁住。我的新租客快到了,你赶紧搬出去,不要占着我家。
新租客。
贺初知道,那个新租客是一个叫任天纵的人。
卢舟要买房子给任天纵住,庄子悬要把人迎进自己家里。
那个任天纵,真的就那么好吗?
贺初点点头,说:任天纵什么时候回来?我会在那之前搬出去的。
庄子悬听到任天纵这三个字,却惊得快要跳起来了。
任天纵是他放在心里的宝物,即便当年的事情人尽皆知,也不代表贺初可以随意打探。
贺初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庄子悬既惊慌,又生气,说:你早就知道他了?
贺初说:你说梦话,我听到过。
知道自己是个替身,还愿意巴在我身边?
庄子悬觉得贺初很不可理喻,好像他自己也没把自己当个独立的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