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视线自然落在那张纸上,然后在魏驿蔺的名字上停留片刻。那双苍老却尽显睿智的眼中出现了一点无奈和叹息。
“要是不知道选谁,就他吧。”他这样子对官员说道,同时还征求他的意见般温和问道,“如何?”
并不让人感到盛气凌人,也没有什么强硬的姿态,好像只不过是随口提了一个建议罢了。
官员刚才还想考虑考虑,但现在一听到老者这样子说,立马定下定了决心。
声音洪亮,“先生说他行,自然有先生的道理。”
说完后痛快得不得了,直接将自己手中唯二的名额给了魏驿蔺。
谁不知道这位先生的眼光?
只要是他看中的人,必然是个人才!
抱到了大腿,官员常常松了口气。
而那位老者走后,官员继续看剩下的名册。
又是一些平平无奇,挑都挑不出来的。
皱眉间,又有个人走了进来。官员抬头,看到那人的脸后立马站了起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那是个胖胖的少年,从外表上看,压根就想不出来为什么官员会对他如此的恭敬。
但他显然是习惯了别人这样子的,举止自然,让那个官员起身。
问道:“你的名册中,可有一个叫做柳十令的人?”
柳十令?
官员对这个人没有印象,想来是压在下面还没有看到。
于是立马赶到自己的桌案旁边,从剩下的一堆名册里面挑出了柳十令的,接着又恭敬地送到那个有一些胖胖的少年面前。
“您要找的,可是此人?”
看了一眼,确定上面的人确实是柳十令后,胖胖的少年将这张名册还了回去。
“你手上的名额可还在?”
官员道:“确实还剩一个。”
“那好,你推荐此人去参加比试。”
官员自然应了。
他将这张纸翻出来时顺便看了一眼,明白这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就算那一位不特意过来说,他最后也是会把最后的一个名额给柳十令的。
只是……
怎么这般巧?
自己推荐的两个人,竟然分别与那位先生和那位不能说的少年有些关系。
官员越想越觉得自己这回,稳了!
时间渐渐过去,到了十一月下旬的时候,鳞京天越来越冷。
白霜,白雾,与呼出气时形成的白色气雾,成为了鳞京寒冷冬季最常见的景色。
参加比试的人选都定了下来。
但是除了少数几个由顺元帝钦点的人之外,其余人并没有向外面公布。
于是,阮觅一边好奇一边努力锻炼身手。
她要默默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怀揣着这样中二的想法过了一段时间后。
从皇宫而来的内侍敲响了阮家的大门。
这一回,他倒是没有带着圣旨过来,而是神色非常和善地来传话。
说如今参加比试的人都选好了,要请阮觅立即入宫一趟,见见那些人,顺带着商量商量之后比试的事情。
这样的对话,同样也发生在鳞京的其余角落。
偏僻混乱的巷子,冷清无人的城内寺院,高大气派的府邸。
那些即将参与此次比试的人,都由内侍带着,进了皇宫。
阮觅过去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到的。
而把她带过去之后,那个内侍竟然很快就离开了,只留她一人对着空荡荡的四周看了看,一脸问号。
……
魏驿蔺跟在内侍身后,正到分岔口,那内侍却说有事要忙,想请魏驿蔺自己走过去。
顺着他指的方向,魏驿蔺没有强留,也没有不满,反而温和地朝他道了谢。
向来规矩森严的皇宫内,竟然会有这般的内侍。
魏驿蔺脸上神色不变,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往前走去。
走到一半,从另一条道上也走过来一人。
出现在这个地方,只会是同样参与比试的人。
魏驿蔺朝那个人点了点头,很是友好。
这是殷如意第一次进宫,不免露出一些少年心性。在看到了除那个早就离开的内侍之外的人后,他站在原地微眯起了眼。
见对方也看过来,还朝自己打了个招呼。
殷如意碍于礼节便也礼貌地点了头。
只是不知怎么回事,他确定自己是第一次看到这人。可莫名地,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一些不悦之感。
好似天生气场不合。
于是两人只远远的打了个招呼,然后便沉默着一前一后往前走。
殷如意敷衍的打招呼神色立马撤下去,顶着张一如既往的臭脸,好像天底下全都是让他不耐烦的事情。但又因为身上的少年气息,并不让人觉得讨厌,只觉得难以接近,望而生畏。
魏驿蔺走在前面,那张素来温和的脸上还是笑着的。可心中也有一些奇怪。
他看似肃穆的走着,绿沈的袍子在朱墙明黄瓦的映衬下,更显儒雅。
实则正在分出心神想别的事情。
那一看就温和而情感细腻的脸上,出现一些淡淡的疑惑。
他向来待人和善,可是为什么一看到身后那位兄台,就……
心生警惕?
两人心思各异,终于走到了内侍所指的地方。
那里已经有人了。
穿着白青色冬裳,领边镶了一圈白兔毛的人正蹲在墙角拨弄小小的石头。
魏驿蔺一眼便认出了那人,笑着,温声道:“阮姑娘……”
同一时间,殷如意也开口说话:“你……”
因着两个人同时出声,声音便重合在了一起。
眼中惊疑不定地看了对方一下后,又疑惑地转头去看阮觅。
无声质问。
那是谁???
阮觅本来好好蹲在那儿发呆。结果许久没有人来,一来就是两个,而且还是两大熟人。
阮觅:……
沉默一会儿后,阮觅站起身拍了拍裙褶上的灰,做完这一些才面无表情朝两个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接着率先发问,将控制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你们也是被陛下钦点去参加比试的?”
她的神色太过正经,魏驿蔺与殷如意都被她唬住了。
瞬间忘了自己刚才想说的事情。
“不是……”
“不是……”
再一次异口同声,两个人顿了一下,又看了对方一眼。
阮觅面无表情。
此时很适合说“大家都是好朋友,坐下来聊聊”,或者“你们都是我的翅膀啊”这样的话。
但她怀疑如果自己真这样说的话,两人中肯定有一个人会问自己。
谁才是你最好的朋友?
你更喜欢哪边的翅膀?
但人生在世,谁没几个好朋友?谁又没做过飞天少女的梦呢?
阮觅极其自然地向他们介绍了对方。
或许也是因为阮觅态度太过自然,殷如意只是稍微皱了皱眉头,便没有说什么。
魏驿蔺倒是更敏锐,那双好看的眼睛瞥向阮觅,透着些委屈。
就好像一只骄矜的白猫,粘人又爱撒娇。
有一日回来后,发现家中竟然又多了一只猫,立马不满,喵喵直叫诉说自己的委屈。
在他委屈的时候,若是有别的客人来访,它却也能够给足主人面子,暂时和好。躺在她的怀里撒娇,让旁人艳羡。
忍下委屈的这份隐忍与体贴,足够让人感动。
要是换一个人站在魏驿蔺前面,说不定真的被他感动得泪眼朦胧,连连发誓自己这辈子都只有他一只猫。
可现在站在魏驿蔺前面的却是阮觅,她那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没有表情的脸与魏驿蔺对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