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对小主人不信任自己,感到委屈,红狐狸气急败坏的吱吱乱叫,嘴上的胡子都炸了起来。
“好了好了,我就是着急,多问一句,没别的意思,你可别小气了。”
楚莹莹一边加快步子回去,一边还抽空安抚一下被气到的狐狸。
嘴上这么说,心底里,楚莹莹是不信的。
爹平时最讲什么君子之道了,待人接物都客气。
先前狗蛋落难,倒在庄稼地里,还是爹和她一起拍板了,才把狗蛋带回家收留着诊治的呢。
所以听到狐狸说,爹把狗蛋赶出家门了,少女心里是真不信。
“爹!爹!”
一进院子,楚莹莹就着急的喊。
楚行从旁边的茅草屋里出来道:“何事如此吵吵嚷嚷?”
楚莹莹抿着唇:“狗蛋呢。”
她进了院子,没看到狗蛋身影。
方才她走的时候,少年还在这里的。
楚行转过身,不欲与她多说,只问道:“那些书卷,送与沈清了?”
楚莹莹哎的跺脚:“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沈清沈清。我问你狗蛋呢。那些竹简我都没带回来,自然是已经送给沈清了啊。”
楚行这才转过身道。
“他脚程快,我托他去了一趟集市。”
楚莹莹平静下来:“哦。”
但片刻后,她又皱起柳叶眉,担心道。
“爹,你有什么想办的事儿,怎么不找我。狗蛋他又不是咱们本地人,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迷路了怎么办。还有,我们还不知道他到底什么身份,万一他在外头有仇家呢,让他就顶着那张脸出去,多不安全。”
楚行的脸渐渐又黑成了锅底。
真真是女生外向。
他心底里想着,果真是美色误人。莹莹从前是多懂事的一个孩子,而今却因为那狗蛋,质疑起自己的老爹爹。
心里生气,然而楚行性子一贯温润,是个好脾气。更别提平日里对女儿格外宠溺了。
他只是黑着脸进屋,一甩袖子,什么话都没说。
倒是楚莹莹,在院子里孤孤单单站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和爹爹说话,语气有些不太好。
唉。美少年让她冲昏了头脑。
少女反思了一下自己,快步跟进去和楚行认错。
“爹,我错了。我方才说话着急,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可别生我的气。”
楚行坐下来,叹气。
“爹怎会生你的气。只是,莹莹…”
“选夫婿,是一件大事。你是女儿家,本来爹爹不该插手这些事情,想着让你自己去挑合你心意的夫婿。可那狗蛋,你自己也知道,他来历不明,也许他出身尊贵,家中势力盘综错杂,日后你若跟过去,处境危险呢?”
“如此,你也认准了他,非他不可?”
楚行语重心长。
若不是今日娘子还未回来,他不会和女儿说这些。
莹莹终究快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和判断力,他本不该去影响她。
“爹。我知道你的意思。”
楚莹莹忽然沉默下来。
“我只是觉得,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我看中的是狗蛋这个人,他那张脸,又不是看中他身后的身份背景。”
“爹是不是想说,狗蛋若是身份不一般,回头恢复了记忆要走,不会待在我身边一辈子?到那时候,我不得不跟着他走、”
少女咬着唇想了一会儿:“那便让他走罢,我也不苛求,我才不跟着他一块走呢。反正,能快活一时是一时。我何必为了虚无缥缈的未来去担忧?”
“若他真的要走,那就说明我和他的缘分只尽于此。我也不稀罕挽留,大不了以后我就不成亲了,我去接太师父的班,在咱们武林展一展拳脚,多收留点孤儿,好好将他们养大。这日子也是一样潇洒快活的。”
楚莹莹想过了。
这世上比狗蛋还好看的少年郎,怕是很少了。
既然让她在这个年纪逮着一个,那就是老天送给她的,何必去想这么多。
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句话,难道是说着玩的嘛。
楚莹莹扬起尖巧的下巴,像是下了决心的样子。
“爹你不用担心。儿孙自有儿孙福。”
楚行看着女儿,颇有些冥顽不灵的样子,很是无奈。
傍晚田娘回来,楚行忍不住和娘子说了今日的事情,说罢,幽幽叹气。
“罢了,倘若莹莹喜欢,便随她心意。”
他是无奈,田娘听了却是笑,然后安抚她道。
“你瞧着莹莹像谁?”
楚行愣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弯来,摸了摸田娘的头发。
他差点忘了,莹莹这性子,其实是像娘子年轻的时候。
当年娘子想要跟他走,莹莹那太师父不也是大发雷霆,甚至还扔出了“你走就断绝关系”的话。
想到这些年娘子对自己的付出,楚行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疼。
田娘见丈夫是想起了当年的事情,笑道。
“我的女儿瞧上了哪家的少年,是她的自由。你我都是苦过来的人,何必再多干涉。”
“清油炒菜,各人所爱。情窦初开本来就不是一件可以自己控制的事。”
而且,田娘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是准的。
那狗蛋,沉稳内敛,瞧着是个心中有主意的,不是那等滥情的人。
若他真敢成婚以后负了女儿,田娘那双杏眼微微眯着,浑身气势一变,竟然也多了几丝煞气。
当年她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在江湖上游荡的时候,也不是那等没名没姓之人。
那刀若是重新拔.出来,想必也是有几分力道的。
*
集市上,少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眸光冷冽。
他去了一趟书局,买了楚行点名要的那几本书。
回程的路上,经过卖胭脂水粉的铺子,少年脚步停顿了片刻。又买了一盒口脂。
经过百香居时,进了里头,买了肉脯和糖。
这些都是曾经听莹莹嘴上念叨过的吃食,少女总是眨着杏眼,摇头感叹味道很好。
想到楚莹莹,顾荆眸中神色变得温柔,本来刀削斧凿一般的俊秀侧脸,线条也柔和了几分。
然而回程的路上,少年拎着这些东西,忽然脚下一顿。
随着他的停顿,身后那些摊贩里,几个小贩打扮的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双双从人群里走出。
顾荆转过身,深色的眉弓下,一双幽深的黑眸,看着情绪冰冷。
他没说话,也没问对方是什么人,而是随手捡了地上的一根棍子,先发制人,朝着其中一人击去。
“少主!少主且慢!”
那被攻击的一人,口中低呼,避开了顾荆满是杀意的一击。然而下一刻,却被顾荆方才手里击出去的石子打中膝盖,噗的跪倒在地,甚至吐出一口血来。
怪哉。从前太子殿下武艺虽然高强,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就是心太善太软。
每每到了交手的时候,只用出切磋的力道,就及时收手,太过君子。
所以若真到了生死关头,往往会落了下乘吃亏。
然而这次见到的太子,出手却如此果断,简直雷厉风行,有老太君和刘老将军当年的风范。
这下,另外一人再不敢拖延了,直接喊道。
“少主,我们是老太君的人!”
那挥来的棍子带着破空的一声响,堪堪停在另一人的太阳穴处。
*
京城。
刘将军府。
老太君虽然年事已高,瞧着满头白发,精气神却极好,眼睛里的神光,比起二十岁的少年,也不遑多让。
她展开刚从宫中得到的字条。
在看到皇后如今还被关着禁闭,就连往日宠爱的三公主长鸣如今也见不到陛下,而宫中的那些宫女太监开始看碟下菜,甚至克扣二人的饮食和取暖银碳时,老太君微微叹气。
一旁站着的心腹丫鬟,不解道。
“老太君,咱们在宫中有人,是否要安排他们去照应一下?”
各个宫中,其实都有他们的暗线。只是这些年因着皇后不愿动用刘家的人,才一直处于暗处,没派上什么用场。
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这大令王朝,但凡是底子厚一点的家族,多半都有些暗线在宫中。
老太君摆手,闭上眼调息了一会儿,才道。
“不用。青儿就是闺中之时,被我宠得太过。她总将人心想得太好,我那好外孙,几乎和她一样的性子。如今吃点亏,受点苦楚,若是能和从前大不一样,那是脱胎换骨,好事。”
“不破不立,也借太子之事,让她清醒几分。”
皇后遇事不决,性子太过温吞,识人不清,没有胆气。也有她的几分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