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无声的扯了扯嘴角。
他觉得现在的自己简直可笑之极。
她歇斯底里地指责这段婚姻给她带来的伤害,把自己扮成了一个十足的受害者。不过是欺骗他的谎言,为了快速的离开他,开始下一段感情而已。
可笑的是他到现在竟然对她还抱有愧疚。
下一刻,男人那双黑到极致的眸子,变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就像是春水在极寒的天气里,迅速结冰,那些所有的不可名状的柔软情绪统统被赶进了永不见光的淤泥里。
这样的过程仅仅只用了几秒的时间。
他必须要清理所有关于她的一切,绝对不允许她再影响他哪怕一丝一毫。
男人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刘阳。
“让人今天之内,把梨园里所有罗莉用过的东西全部清理干净。”
刘阳愕然地望向杜以泽,对上那一双眸子的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脊椎处迅速爬升到四肢百骸。
那样的眼神冷而厉,就像万古不化的寒冰揉碎了做成了利刃。
没有一丝情绪没有一丁点感情。
十多秒之后。
刘阳赶紧点头道好。
然后走出病房门去安排事情。
晚上八点十五分时,刘阳接到了一个电话。
“刘秘书,先生的主卧沙发下面,有一瓶药,需要清理还是留着?”
“什么名字?”
“fluoxetine——氟西汀”
当刘阳把这个名字告诉杜以泽时,他清晰地看到这个冷静到近乎变态的男人,表情一点点碎裂开去。
第30章 杜以泽,请你自……
刘阳从来没有在杜以泽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 像是震惊像是绝望像是悔恨……
那样的表情让刘阳愕然到目瞪口呆。
就像是看都一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强者,运筹帷幄统筹千里,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被打败, 却突然间被人拽了下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他那强大的无懈可击的盔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龟裂开去。
他看着杜以泽弯曲着脊背。
那样弯曲的姿势,像是被千钧的重物压着, 再也直不起来,像是骄傲被碾碎,再也拼不起来。
明明曾经那样笔挺的脊背,即便是泰山崩于眼前都不会轻易皱眉的男人, 在这一刻轰然倒了下去。
屋子里的空气像是浇灌了水泥,沉重而压抑到让刘阳恨不得立刻跑出去。
杜以泽眼眶急剧胀红,鼻头被一股酸意紧勒,他的手指紧曲成拳, 狠狠地摁着自己的胸口。
胸腔里, 那颗心脏就像是被无数双大手狠狠的揪扯着挤压着,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情绪会让人疼到这样的地步。
氟西汀——抗抑郁药。
她从类没有对他撒谎。
她说得对。
他从来没有照顾过她的情绪。
在这场婚姻里, 他以施舍者自居,他一次次的指责她小题大做, 指控她不识好歹的想要更多,他甚至自以为是的把她保护得好, 却把她一步步朝绝路上逼, 而他竟然都没有发现。
她想要的不过是他的在意,在她生病时能陪着她,在她无助时能站在她的身边……甚至为了他连命都不要。
明明她那么爱他啊,
为什么他却把她伤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悔恨交加, 轰然折了男人的骄傲。
下一秒,刘阳就看到杜以泽拔掉了手背上的留置针,一串血珠洒在了洁白的床单上。
杜以泽却看也没看。
他赤着脚,失了仪态,步履踉跄地冲出了病房。
刘阳赶紧跟了上去。
然后他看见杜以泽推开了隔壁的病房。
他听见男人急促的问道“罗莉呢,罗莉在哪里?”
秦笑风偏头,从下到上看了眼神情不正常的男人,视线在他赤裸的双脚上停留了半晌。
即便是秦笑风和杜以泽不熟,但是也曾听闻这个男人让人闻风丧胆的冷静自持。
他脸上的嘲讽却更深了,“杜总,如果我没记错,你和她已经离婚了?”
男人的视线死死的咬着他,“告诉我,她在哪里?”
秦笑风撇了撇嘴角“无可奉告。”
然后,刘阳就看见杜以泽失魂落魄的走出了病房,他赶紧回到病房把拖鞋拿了出来,在走廊道里拦下了男人,
小心翼翼地说道“总裁,你打电话给太太吧?”
杜以泽用那种空旷的眼神看着刘阳。
直到十多秒过后,男人的视线才缓缓聚焦,他像是清醒了过来似的,猛地折身,差点撞到刘阳的身上,然后他用极快的速度回到病房,拿起了手机。
他的手指微微发颤,可他却全然没有发现。
男人从未如此焦急而迫切的想要找到她。
然而冰冷而机械的女声如同一盆冷水泼在了他的头上。
“你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他死死的握着手机,血珠一串串从手背上滴落,落到了蓝白相间的病服上,像是再也洗不清的污浊。
“她拉黑我了。”
刘阳发誓,跟了杜以泽这么多年,他从未看到过他会用这样的神情这样的语气说话,像是委屈像是仓皇。
他低下头,像是不忍再看似的,快速的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我有太太的电话,我有……我打给他”
他有些语无伦次地低头拨通了电话。
然后把电话递给了杜以泽。
“你所拨动的号码是空号……”
“……太太换手机了吗?”
她不止是换手机号码,甚至是微信都拉黑了他。
把他从她的世界里彻底的赶了出去。
杜以泽握着手机,他发现,心脏蜷缩着的抽痛感又卷土重来,把他勉力维持的平静击溃得七零八落。
他这样的表情,看得刘阳心口一酸,连忙说道“总裁,太太现在有可能回家了,我们去她家里……”
杜以泽倏然抬起头,然后下一秒,他转身就走。
他要快点找到她。
向她道歉,承认自己的错误。
她就不会再离开他了。
刘洋紧紧地跟在杜以泽的身后,跟在他失去了冷静从容的急促脚步后面。
当走到车子旁边,杜以泽像是一秒都无法等待一般,直接从刘阳手里抽走了车钥匙。
看着杜以泽那岌岌可危的平静,刘阳挣扎了几秒,在车子发动前赶紧坐上了车。
晚上八点十分的街头,正是拥堵的高峰期。
绿灯时,前面的车却一动不动。
然后。
刘阳眼睁睁地看着杜以泽紧抿着唇,那双带血的手猛地摁在了喇叭上。
一声声急促而尖锐的喇叭声划破了夜空。
像是一声声催命的长啸。
刘阳只觉得耳膜直接爆炸了。
此刻的杜以泽像是患了路怒症一般,暴躁的毫不克制的样子哪里还有曾经挥斥方遒的淡定模样。
一路上,刘阳只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刷新了对杜以泽的认知。
弯道超车,闯红灯……。
他被迫紧紧抓着扶手,看着杜以泽那平静得隐没在昏暗光线下的侧脸,识时务地把数次想说的话吞回了肚里。
当车子终于停下来,刘阳还未打开车门,杜以泽已经关上车门,大步朝旁边的海悦四季小区走去。
夜风扬起了男人的黑发,卷起了他大衣的下摆。
他像一个孤独的勇者,踏着黑暗踽踽独行。
朝着他心目中的那盏灯光前行。
当缓缓爬升的电梯终于停了下来,杜以泽站在了1802的门牌号下,快速的敲了三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