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纯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另一侧床上,只留下浅浅的轮廓。
段柏城是昨晚上离开的,她蜷缩装睡的时候,听到了门开又合上的声音。
晏纯撑着身体坐起来,撕下床头柜上的一张便签。
【张峰会送你回苏城,其他安排他都会告诉你。】
她愣一下,才反应过来,猜测张峰应该是张助理的名字
段柏城的字迹银钩虿尾,笔锋尤为锐,颇有大家之风。
和他本人的气质莫名几分相似。
晏纯简单收拾了自己,下楼。
果然,张助理等在酒店大厅。
“晏小姐,段总让我送您回去。”张助理毕恭毕敬。
“段柏段总呢?”晏纯问。
“段总今天在海市还有会,我刚刚已经送他过去了。”
“哦。”晏纯无可无不可应一声。
后知后觉又觉得自己并不应该问刚刚的问题,她根本没有恰当的身份去问。
上了车,张助理一边在系安全带,一边偏头和坐在后排的晏纯说话。
“段总安排我今天给您搬家。住的地方我已经给您安排好了。”
“那”晏纯犹豫几秒,又问,“那我的工作呢?”
“工作的安排段总说他过几天会亲自和您聊的。”张助理发动了车子。
晏纯没有多说话,点点头。
不过一小时,车子便开回了苏城。
晏纯又从林漪公寓取回行李,回到车上。
张助理车子往苏城的新区开,晏纯隔着车窗看着街边的景象。
早餐车已经都走了,早高峰已过,午高峰未来。
路上居然有几分冷清,晏纯陡然萌生了不真实的感觉。
很快,张助理的车开进一处高档小区。
小区里都是独栋的小别墅,还有花园式的院子,站在院子里抬头就能看到苏城标志性的建筑。
晏纯面无表情,像个断电的塑胶娃娃。
但皮肉下的一颗心好似被一根线绞捆,渗透出细微而绵长的痛。
泊定车。
张助理拿出晏纯的行李,领她进门。
门一推开,别墅大的仿佛产生了回音。
新中式的装修风格,不浮夸但却颇有几分意韵。走进客厅,便是一整面落地窗,可以看到院子里。
冬日的阳光落进屋子,在地上铺了一片清白。
晏纯盯着地上的光斑,又抬眸去看院子里的树。
“其实我不用”
她想说的话,一半堵在喉咙里。
张助理也明白她的意思。
没有表现丝毫的不悦,只是说,“别墅的位置比较方便段总上班。”
晏纯的呼吸不可觉地一滞。
懂事,是最基本的,她不应该有任何意见,不必要守着所谓尊严。
猫包里的橘猫抬头转着漂亮的眼睛。
未几,又垂下头发出微弱的低呜声。
“楼上房间很多,您挑自己喜欢的住。”张助理望了一眼橘猫,指了指,“段总来的时候,您看好这只小猫。段总对猫毛比较敏感。”
“好,我记住了。”
张助理离开之后。
晏纯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皮质的沙发发出摩挲的声音。
有微凉的气息渗进皮肤。
她拿出手机给林漪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就接起来,林漪开门见山揶揄,“哇喔,昨晚累着了,现在才起来给我打电话。”
晏纯不知道如何回复。
“你公寓的钥匙我藏在老地方了,白裙子你回苏城的时候,我给你送过去。”
“怎么没有住在我那吗?没事的,我这几天都不在家。”
“我找到住的地方了。”晏纯说话间,又扫视屋子一周。
林漪诧异,“这么快?”
“朋友帮我找的。”晏纯从自己的喉咙里挤出一丝笑意。
在苏城,晏纯的朋友只有林漪。
林漪有时候迟钝,有时候又敏感到让人害怕。甚至直白到残忍,问她,“是昨天晚上那个朋友?”
晏纯沉默。
空旷的屋子里,落针可闻。
此刻,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在手机听筒中叫喧。
还是林漪先开口,“纯纯,你想清楚了?”
“嗯。”
“你想清楚就好。”林漪故意放轻松语气,为她解围,“反正男未婚,女未嫁,你情我愿很正常。炮友转正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我和他,没有这种可能。”
“哎,你们这种土象星座真是冷静理智的可怕。”林漪又是和她开玩笑。再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晏纯走到落地窗边。
站在稀薄的日光下,抬头盯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
她仰着头,抵死睁开眼。
日光刺痛她的瞳孔,生理性的液体一点点溢出来。
这场被双方默许的交易,分白昼和夜晚。
只有在夜晚才需要抵死缠绵,和耳鬓厮磨。
晏纯在心里想,她已尽力做到自己能做的——落子无悔。
*
中午,在海市的会议暂时结束。
段柏城走到休息室,给张助理发了消息,问了晏纯的情况。
这时候,发小江亦淮的电话刚好进来。
“怎么了?我今天没有时间再和你约。”
江亦淮还没有开口,段柏城先拒绝。
“是正事。”江亦淮的语气很认真,丝毫不像昨天的纨绔子弟。
能让发小如此一本正经,必然不是小事情。
段柏城沉声问,“什么事情?”
“顾家的事情,中午吃饭见面细说。”
江亦淮报了一家西餐厅的名字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海市的一家江景西餐厅,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
段柏城面前的牛排一动未动,冷着一张脸问,“你电话里说,顾家什么事情?”
顾家早年扎根苏城,以房地产企业发家。
最开始和段家在苏城齐头并进,但后来因为两者业务渐渐趋同,对立的局面越演越烈。
而十二年前,顾家和段家因为一场变故,最终势不两立。
变故后,顾家势力渐渐衰退,迁至到海市,段家在苏城便一雄称霸。
但两者其中的纠葛,远不止是对头间的利益角逐。
渊源牵扯太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说清的。
江亦淮抬眸瞟了发小一眼,“顾家好像要私下在向外出售股权。”
“什么?”段柏城一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江亦淮:“昨天在会所,我听一个朋友说的。”
“可靠吗?”段柏城喝了一口水。
“八九不离十。”
“怎么回事?”段柏城沉眸又问。
“资金撑不动了呗,听说之前有个政府的项目他们投资了好几亿。但两年了,项目迟迟未启动,资金流被砍断。顾家就剩下顾卓言一个儿子,毛头小子估计无力回天了。”
“就是苏城和海市之间那个跨江大桥?”段柏城对这个项目也是有所耳闻。
苏城和海市中间隔着一条苏江。
苏城政府早有计划,启动这个项目,明面上打着两地的经济齐头并进的旗号。
但其中关乎两个地区的利益牵扯,以及两地政府的政策方针。
暗地里不知道多少的鱼死网破,定然不是容易的事情。
“估计是,更确定的消息我帮你再去打听打听。”江亦淮观察着段柏城的表情。他的目光很深,像是一口幽井。
“有其他什么动静,第一时间通知我。”
段柏城语气不容置喙。
“如果这消息是真的,你知道了有什么用?”江亦淮清清嗓子试探问,“你可别告诉我,你想私下帮他们一把?”
“先不说之后的事情,你先帮我确定消息真假。”段柏城从西装内衬里掏出烟,想到西餐厅禁烟,又把烟搁在了桌子上。
“要我说,无论真假,帮顾家这事情,你想都不应该想。”江亦淮摇摇头,长叹一声,“痴情种哦。”
段柏城不说话了,很久才冷冰冰吐出一句,“我欠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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